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通议卷二

唐天竺沙门般剌密帝译 

乌苌国沙门弥伽释迦译语 

菩萨戒弟子清河房融笔受 

明南岳沙门憨山释德清述 

三示外道断见颠倒：

尔时，阿难及诸大众闻佛示诲，身心泰然，念无始来失却本心，妄认缘尘分别影事，今日开悟，如失乳儿忽遇慈母；合掌礼佛，愿闻如来显出身心真妄虚实、现前生灭与不生灭二发明性。

时，波斯匿王起立白佛：我昔未承诸佛诲敕，见迦旃延毗罗胝子咸言此身死後断灭名为涅盘，我虽值佛，今犹狐疑，云何发挥证知此心不生灭地？今此大众诸有漏者咸皆愿闻！

议曰：此出断见之疑也！阿难闻前开示客尘、飞光，以示身境动有不动，则知生灭有不生灭义，业已领悟；但一向妄认缘尘分别之心为心，未见不生灭性，故愿闻世尊即在现前的示何者是真实？何者为虚妄？如何是生灭？如何是不生灭？令真妄二体了然分明，方自信不疑，此乃阿难心愿而未决，故匿王因之以请也！

匿王先事外道，姓迦旃延，名迦罗鸠驮，计一切法亦有亦无；又外道名删闍夜毗罗胝子，而毗罗胝乃母号也！故云子，此计诸法自然。其西域外道虽多，而所计者不出断、常二见，此二计断见者。匿王已奉此法，故虽见佛尚执旧习，只知死後断灭；今闻此心不生灭性，犹怀狐疑，故请发挥，大众愿闻，若悟不生灭心，则阿难妄执之情自谢，真常之性自显矣！

然死後断灭之见不独西域，而此方亦多，谓人死清气归天，浊气归地，一灵真性还於太虚，此断灭之见也！若果还太虚，则因果绝矣！岂不幸哉？

佛告大王：汝身现在，今复问汝！汝此肉身为同金刚常住不朽？为复变坏？世尊！我今此身终从变灭！佛言：大王！汝未曾灭，云何知灭？世尊！我此无常变坏之身虽未曾灭，我观现前念念迁谢，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渐渐消殒，殒亡不息，决知此身当从灭尽。佛言：如是！

大王！汝今生龄已从衰老，颜貌何如童子之时？世尊！我昔孩孺肤腠润泽，年至长成血气充满，而今颓龄迫於衰耄，形色枯悴，精神昏昧，发白面皱，逮将不久，如何见比充盛之时？佛言：大王！汝之形容应不顿朽！王言：世尊！变化密移我诚不觉，寒暑迁流渐至於此，何以故？我年二十虽号年少，颜貌已老初十岁时，三十之年又衰二十，於今六十又过於二，观五十时宛然强壮。

世尊！我见密移虽此殂落，其间流易且限十年，若复令我微细思惟，其变宁为一纪二纪？实为年变！岂唯年变？亦兼月化！何直月化？兼又日迁！沉思谛观，刹那刹那念念之间不得停住，故知我身终从变灭。佛告大王：汝见变化迁改不停，悟知汝灭亦於灭时，汝知身中有不灭耶？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实不知！佛言：我今示汝不生灭性！大王！汝年几时见恒河水？王言：我生三岁，慈母携我谒耆婆天，经过此流，尔时即知是恒河水。

佛言：大王！如汝所说！二十之时衰於十岁，乃至六十日月岁时念念迁变，则汝三岁见此河时，至年十三其水云何？王言：如三岁时宛然无异，乃至於今年六十二亦无有异。

佛言：汝今自伤发白面皱，其面必定皱於童年，则汝今时观此恒河与昔童时观河之见有童耄不？王言：不也！世尊！佛言：大王！汝面虽皱，而此见精性未曾皱，皱者为变，不皱非变，变者受灭，彼不变者元无生灭，云何於中受汝生死？而犹引彼末伽梨等都言此身死後全灭？王闻是言，信知身後舍生趣生，与诸大众踊跃欢喜得未曾有。

议曰：此破外道断见也！阿难愿佛就在现前身心拈出不生灭性，此理甚难发挥，故借匿王开示；然匿王不但不知生灭即常，而且执死後断灭者也！苟知灭元不灭，则知生本无生，真常之义显矣！不灭之性死後难明，只就现前身心以验则可知矣！故问匿王汝此肉身为同金刚常住不朽？为复变坏？此问为引终从变灭之言也！

若就形骸而观，其实迁变不常，以从生至幼、从幼至壮、从壮至老渐渐不同，至老衰朽终归於死；若就岁月而观，其实迁流不住，以纪变而年化、月变而日迁，细而察之不唯时迁，而刹那刹那念念不住，此皆身心生灭无常也！即此生灭有不生灭真常之性，何从而见耶？故世尊乃诘观河之见以印证之！三岁观河以至於老，形骸虽变，而见水之见性不变，即此不变之性乃真性也！以此足证变者受灭，而不变之性云何受汝生死耶？此身虽谢，真性常存，如何引彼末伽梨等都言死後断灭耶？真常之性即就此身於是乎显矣！王闻此言，信知身死不入断灭。已上破外道断见竟。

四示颠倒之状：

阿难即从座起，礼佛合掌，长跪白佛：世尊！若此见闻必不生灭，云何世尊名我等辈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愿兴慈悲洗我尘垢！即时，如来垂金色臂，轮手下指，示阿难言：汝今见我母陀罗手为正？为倒？阿难言：世间众生以此为倒，而我不知谁正谁倒！佛告阿难：若世间人以此为倒，即世间人将何为正？阿难言：如来竖臂兜罗绵手上指於空，则名为正。

佛即竖臂告阿难言：若此颠倒首尾相换，诸世间人一倍瞻视，则知汝身与诸如来清净法身比类发明，如来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号性颠倒；随汝谛观汝身、佛身称颠倒者，名字何处号为颠倒？於时，阿难与诸大众瞪瞢瞻佛，目睛不瞬，不知身心颠倒所在。

五正责颠倒：

佛兴慈悲，哀愍阿难及诸大众，发海潮音，遍告同会：诸善男子！我常说言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诸所缘法唯心所现，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云何汝等遗失本妙圆妙明心宝明妙性？认悟中迷。

议曰：阿难闻佛开示观河之见生灭中有不生灭，则前见拳之见即此见性，信知真性本不曾失，云何世尊独许匿王而说我等遗失真性？原不颠倒，云何见责我等颠倒行事耶？此阿难其实未见真性，乃认妄为真，不知颠倒所在也！故世尊以垂手示之。且天然垂手而人以为倒，是犹身境本自真常而返生厌离，此二乘、外道之颠倒也！竖臂是倒而返以为正，是认生灭无常而妄计为常，此凡夫之颠倒也！然我唯一臂耳！本无正倒，但以首尾相换妄生分别，世人一类如此瞻视。

倍：犹类也！如来法身与汝等色身皆一身也！若比类发明，如来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号性颠倒，以如来法身安然自在，汝等之身妄计断常，此所以为颠倒也！世尊意要阿难即色身以悟法身，故问阿难随汝谛观汝身、佛身何处名为颠倒耶？阿难大众向以执迷，故瞢然不知颠倒所在。

佛兴慈悲，遍告同会曰：我常说言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诸所缘法唯心所现。色：十一色法也！心：四蕴八识也！诸缘：尘根也！心所使：五十一心所也！诸所缘法：根身器界一切万法也！皆唯心所现。以此而观，足知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如何但认幻妄身心而遗失本妙圆妙明心宝明妙性？认悟中迷：以本来不迷，由汝认妄失真，所谓悟中迷，此即颠倒所在也！

六示迷悟同源：

晦昧为空，空晦暗中，结暗为色，色杂妄想，想相为身，聚缘内摇，趣外奔逸，昏扰扰相以为心性，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惟认一浮沤体目为全潮，穷尽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如我垂手等无差别，如来说为可怜愍者。

议曰：由说一切诸法唯心所现，恐当机难悟，故推原迷倒之由，以示迷悟同源唯心之旨，以破颠倒之妄心、妄见也！意恐转计一切诸法及此身心既唯心所现，然则何以迷之耶？故推迷妄之由以发之！

原夫一真法界如来藏清净真心本无身心、世界之相也！但由真净界中一念妄动而成不觉之无明，以此无明盖覆真心，遂将灵明廓彻之真空变为顽然无知之虚空，故云：晦昧为空。依此顽空，无明凝结，变成四大之幻色，故云：结暗为色。真心既迷，即转本有之智光变为妄见，以此妄见对彼幻色，相待既久，即抟取四大之少分，妄见和合而为五蕴之身心，故云：色杂妄想，想相为身。

执此妄身，遂失本有之真性，但认聚缘内摇昏扰扰相以为自己之心性，是所谓性心失真也！既一迷广大之真心，而据蕞尔幻妄之身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矣！曾不知此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所现物耳！譬如弃大海而认一沤，此已迷矣！且以一沤目为全潮，又更迷也！是故汝等为迷中倍人，此正颠倒之状，如我垂手无异，故如来说为可怜愍者耳！

上从前二种根本以来，破想蕴，灭前六识，明第一颠倒竟。

三辩妄见破行蕴明七识无体，分二：初破妄，分五：先徵破分别妄见无体，分四：初呈妄见：

阿难承佛悲救深诲，垂泣叉手而白佛言：我虽承佛如是妙音，悟妙明心元所圆满常住心地，而我悟佛现说法音，现以缘心允所瞻仰，徒获此心，未敢认为本元心地；愿佛哀愍宣示圆音！拔我疑根，归无上道！

议曰：此下明第二颠倒也！阿难向认介尔妄想颠倒之心为心，今蒙佛开示妙明广大真心，诚所未闻，故感激垂泣；但以承佛妙音，悟此妙心元所圆满，此则因闻法音以缘心而悟，非亲证也！未敢认为自己本元心地，故请拔疑根。古人彻信自心直到不疑之地，方为实证，阿难所悟但因声分别，乃缘尘之心，生灭心也！故属意根，所云认缘失真者此也！

二拣妄缘不实：

佛告阿难：汝等尚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若复观指以为月体，此人岂唯亡失月轮？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标指为明月故；岂唯亡指？亦复不识明之与暗，何以故？即以指体为月明性，明、暗二性无所了故。汝亦如是！若以分别我说法音为汝心者，此心自应离分别音有分别性；譬如有客寄宿旅亭，暂止便去终不常住，而掌亭人都无所去名为亭主。此亦如是！

三示根识俱妄：

若真汝心，则无所去，云何离声无分别性？【下映前六识无体】斯则岂唯声分别心？分别我容离诸色相无分别性，【下带显八识非真】如是乃至分别都无，非色非空，拘舍离等昧为冥谛。

四示可还非真：

离诸法缘无分别性，则汝心性各有所还，云何为主？

议曰：此明第二根本，故借见精以破七识无体，将显识精为涅盘体也！以七识乃意识之根，为分别性，但托六识分别以显其用，通属八识之见分，以缘内外亦名缘心；今离前尘则无体矣！故约缘尘以破。

世尊告曰：汝等若以缘心听法，此法但属所缘生灭心耳！非得离言法体也！然我所说法如以指指月示人，而指非月也！离指方能识月；若以指当月，则月、指二体皆失，明、暗二性无所了矣！若以分别法音为汝心者，此心自当离声有体，如客宿旅亭，客去而亭主常住；若此分别果是汝之真心则应常住，如何离声无体耶？如此不但此心无体，即分别我容离诸色相亦无体也！此则总显六识分别之心无体，以六识依此七识而有分别，今既分别无体，即显此识虚妄矣！

不但分别非真，纵使分别都无，非色非空；七识内缘，离外五尘，故非色；执内为我，故非空；此正八识昏昧之体，犹非真心，而拘舍离等昧为冥谛，此尚非真，况分别缘尘者乎？

缘尘分别者：乃七识为意之根，故有分别；若离外尘无缘，即内缘八识为自内我，故外道计此为神我，立此为冥初主谛，计以为常，依此生二十五法。拘舍离：外道名也！因破七识，带显八识为所执之我，亦非真也！若离法缘无分别性，则汝之心性各有所还，云何为主？

此结前起後，意在不还者为主乃显真心耳！

二姑借见精以拣缘尘，分二：初请：

阿难言：若我心性各有所还，则如来说妙明元心，云何无还？惟垂哀愍为我宣说！

次答，分三：初立见精：

佛告阿难：且汝见我见精明元，此见虽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汝应谛听！今当示汝无所还地！

二拣缘尘：

阿难！此大讲堂洞开东方，日轮升天则有明曜，中夜黑月、云雾晦暝则复昏暗，户牖之隙则复见通，墙宇之间则复观壅，分别之处则复见缘，顽虚之中遍是空性，郁垺之象则纡昏尘，澄霁敛氛又观清净。

阿难！汝咸看此诸变化相，吾今各还本所因处。云何本因？阿难！此诸变化，明还日轮，何以故？无日不明，明因属日，是故还日；暗还黑月、通还户牖、壅还墙宇、缘还分别、顽虚还空、郁垺还尘、清明还霁，则诸世间一切所有不出斯类；汝见八种见精明性当欲谁还？何以故？若还於明，则不明时无复见暗，虽明、暗等种种差别，见无差别。

三示见性：

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则知汝心本妙明净，汝自迷闷，丧本受轮，於生死中常被漂溺，是故如来名可怜愍。

议曰：阿难闻说可还者非主，故请不还之真心也！以真心难明，姑借见精以破之；以见乃杂於缘尘之中，而八识精明之体不属缘尘，故曰：见精明元。此虽非真，以元系真如所变，已切近於真，故如第二月不离月体，非是水中之影也！若悟此见精不还，则可了悟真心矣！前云认缘失真，故约缘尘拣示不还之地，若诸缘净尽，则真性自显矣！且见所缘者，不过明、暗、通、壅、缘、空、澄、霁八缘而已！且此八缘皆有所还，汝见八种之见精明性当谁还耶？诸可还者自非汝之真心明矣！其不还者岂非汝之真性而谁耶？是则真性在汝，本自妙明，今自迷闷不悟，丧失本有而受生死，是故如来说为可怜愍者此耳！

三示见性离缘以显见精，分四：初请不还：

阿难言：我虽识此见性无还，云何得知是我真性？

议曰：阿难意谓我已知此不还之性矣！但不知此性如何即是我之真性也！此非呈悟，正陈不悟之心也！盖此见虽破，以是八识之精光应五根而了境者，故姑借见精以为主，外拣缘尘以破之，若尘亡而此见亦泯矣！故先楷定见量，拣缘尘而後破。

二定见量：

佛告阿难：吾今问汝！今汝未得无漏清净，承佛神力，见於初禅得无障碍；而阿那律见阎浮提如观掌中庵摩罗果，诸菩萨等见百千界，十方如来穷尽微尘清净国土无所不瞩，众生洞视不过分寸。

三拣缘尘：

阿难！且吾与汝观四天王所住宫殿，中间遍览水陆空行，虽有昏明种种形像，无非前尘分别留碍，汝应於此分别自他，今吾将汝择於见中，谁是我体？谁为物象？阿难！极汝见源，从日月宫是物非汝，至七金山周遍谛观，虽种种光亦物非汝，渐渐更观云腾鸟飞、风动尘起、树木山川、草芥人畜咸物非汝。

四示见精：

阿难！是诸近远诸有物性虽复差殊，同汝见精清净所瞩，则诸物类自有差别，见性无殊，此精妙明诚汝见性。

议曰：此正示见精明元也！以见乃八识之精光，映五尘而了境，故名：缘尘之见。若就初照境时即名现量，正属八识精明之体；若第二念起心分别则名比量，乃属意识。前约八还以破，乃破缘尘分别之见，犹属比量；今约现量以显见精，故科云楷量以破也！且声闻、菩萨与佛及众生虽圣凡各别，而照境之用广狭不同，都是八识现量见精所瞩；虽天地虚空万物杂陈，一见洞照，则知物异而见不异，此不异之见不杂於物者，此精妙明诚汝之见性也！若知此性则可超悟真性矣！

四破转计见精是物，分二：初破转计：

若见是物，则汝亦可见吾之见；若同见者名为见吾，吾不见时，何不见吾不见之处？若见不见，自然非彼不见之相；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又则汝今见物之时，汝既见物，物亦见汝，体性纷杂，则汝与我并诸世间不成安立。

二示真见：

阿难！若汝见时是汝非我，见性周遍，非汝而谁？云何自疑汝之真性，性汝不真，取我求实？

议曰：此破转计也！由前指万物以示见精，诚恐阿难认见是物，故特示之曰：万物乃所见之境也！而见物之见精岂是物耶？若见是一物，则尔我之见皆是物也！而汝亦可见我之见矣！若谬执谓同见一物即是见我之见者，然我离物之时，汝何不见我不见之处耶？纵许汝能见我不见之处，此但是汝之妄见，自然非彼不见之相也！彼字：佛自指也！作我字看。若不见我不见之地，足知尔我之见皆非物也！即此离物之见岂非汝之见性乎？若必执见是物，则物皆有见，彼此互见，人物不分，不成安立矣！此离物之见乃会见分而归识精，知此则可渐见真性矣！故特指归见性曰：汝见物时，是汝之见而不预我，即汝之见物圆满而周遍者，岂非汝之真性而谁耶？且汝之见性圆明了了，云何自疑而不悟？此性是汝本具而不以为真，返取我言以为实，岂不误哉？

五正破见量以显真心，分二：初立量：

阿难白佛言：世尊！若此见性必我非余，我与如来观四天王胜藏宝殿，居日月宫，此见周圆遍娑婆国，退归精舍只见伽蓝，清心户堂但瞻檐庑。世尊！此见如是，其体本来周遍一界，今在室中唯满一室，为复此见缩大为小？为当墙宇夹令断绝？我今不知斯义所在，愿垂弘慈为我敷演！

次正破：

佛告阿难：一切世间大小内外诸所事业各属前尘，不应说言见有舒缩。譬如方器中见方空，吾复问汝！此方器中所见方空，为复定方？为不定方？若定方者，别安圆器，空应不圆；若不定者，在方器中应无方空；汝言不知斯义所在，义性如是，云何为在？阿难！若复欲令入无方圆，但除器方，空体无方，不应说言更除虚空方相所在。

若如汝问！入室之时缩见令小，仰观日时，汝岂挽见齐於日面？若筑墙宇能夹见断，穿为小窦宁无续迹？是义不然！

二显真：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於本心，为物所转，故於是中观大观小；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议曰：此正破除见量也！由迷真心而成阿赖耶识，此识具三分：一自证分、二见分、三相分。以无明力凝结既久，遂成顽然无知之虚空，而成四大之幻色，因此而有妄见；揽四大而成众生，故根身器界一切万物由之而起也！今将破妄显真，故先拣去所缘之相分，姑显见性离缘，令缘尘既销，故能见亦泯，此所谓会妄见而归见精也！今见分既泯而见精独存，以八识未破；此识现量虽能圆现根身器界，犹存现量，不能圆照法界，故有内外大小之隔而疑夹绝之见也！若此量一破，则根境两亡，圆明普照十方矣！

阿难问意，经文可知，但破见量之说从前未发，苟不如此，何以此见一破即能一毛含受十方国土耶？世尊答意约器以破者：以此圆明妙心今在迷中，而为根身器界之所局碍，若能内脱身心、外遗世界，则圆明妙体当下现前，故除器方而空体本无方圆也！

不除虚空方相者：此古德所谓不用求真，唯须息见。若见量一泯，则相分顿亡，此所谓若能转物即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也！始因迷一心真如，故转为妄相；今转妄相归一心，故即同如来。如此深观，方见如来说法之妙！以从悟至迷、从细至粗，法尔而有三细六粗之相；今破妄显真必须从粗至细渐诣真际也！论文昭然，以论堪经则一毛不爽，非是谬谈，智者请深观之！

从前阿难承佛悲救以来，辩妄见，破见分，灭第七识行蕴，以显分见真理，明第二颠倒竟。

四非见精破识蕴灭第八识的指正修行路，分三：初破我执以显一真，分三：初当机出计：

阿难白佛言：世尊！若此见精必我妙性，今此妙性现在我前，【计即色是我】见必我真，我今身心复是何物？【计离色是我】而今身心分别有实，彼见无别分辨我身；【计我大色小，色在我中。】若实我心令我今见，见性实我而身非我，何殊如来先所难言物能见我？【计色大我小，我在色中。】惟垂大慈开发未悟！

议曰：此下破八识自证分，潜破我执以显一真也！以一向七识执此识体为自内我，故二乘计此识为涅盘真我，外道执此为神我，故说我遍十方等；故曰：阿陀那识甚深细，习气种子成瀑流，我於凡愚不开演，恐彼分别执为我。此识世尊一向不轻谈者为是故也！

阿难闻佛开示，若能转物即同如来，遂起执物是见之疑，就中潜计我见为请，意在破外道所执之我；以外道执此识为神我，而二乘执蕴即离我，故须代破，言虽不显，意实含之，乃曰：若此见精必我妙性，今此妙性现在我前者，此字指前所转之物也！意谓若能转物即同如来，斯则现前一切万物皆是我之见精矣！此潜计即色是我也！

见必我真，我今身心复是何物者：意谓若此万物必是我之真见，则彼物已是我矣！我今身心复是何物哉？此潜计离色是我也！而今身心分别有实，彼见无别分辨我身者：意谓若物是我，则身心非我矣！况今身心实有分别，彼物既是我，何以不能分别我身耶？此潜计我大色小，色在我中也！

若实我心令我今见等者：意谓彼物若实是我心令我今见，则彼之见性实是我而身心非我矣！如此则何殊如来先所难言物能见我？此潜计色大我小，我在色中；总计外物是我也！此计从转物一语而起，故世尊向下就物择见，约即物以破之！

前云若见是物，盖破认见作物也！今计认万物是见故不同耳！

二世尊委破，分二：初即物破是见：

佛告阿难：今汝所言见在汝前，是义非实！若实汝前汝实见者，则此见精既有方所非无指示，且今与汝坐只陀林，遍观林渠及与殿堂，上至日月，前对恒河，汝今於我师子座前举手指陈是种种相，阴者是林、明者是日、碍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树纤毫大小虽殊，但可有形无不指着；若必其见现在汝前，汝应以手确实指陈何者是见？

阿难！当知若空是见，既已成见，何者是空？若物是见，既已是见，何者为物？汝可微细披剥万象，析出精明净妙见元指陈示我，同彼诸物分明无惑。

阿难言：我今於此重阁讲堂，远洎恒河，上观日月，举手所指，纵目所观，指皆是物，无是见者。世尊！如佛所说！况我有漏初学声闻，乃至菩萨亦不能於万物象前剖出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

议曰：世尊令阿难就物择见，以显物非见精也！故先责所言见在汝前，是义不然！若现前物实是汝之见精者，则物物各有方所，而汝见精必有方所可指陈矣！故令就此现坐只陀林，遍观种种诸物，但有形者一一指着何者是见？披剥万象，析出精明指陈示我，分明无惑，此令即物以辩我也！阿难领旨答云：不但声闻，即菩萨大智亦不能於万物象前析出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许其所对不妄也！

二即物破非见：

佛复告阿难：如汝所言！无有见精离一切物别有自性，则汝所指是物之中无是见者。今复告汝！汝与如来坐只陀林，更观林苑乃至日月种种象殊，必无见精受汝所指，汝又发明此诸物中何者非见！

阿难言：我实遍见此只陀林，不知是中何者非见？何以故？若树非见，云何见树？若树即见，复云何树？如是乃至若空非见，云何见空？若空即见，复云何空？我又思惟是万象中微细发明无非见者。佛言：如是！如是！於是大众非无学者闻佛此言，茫然不知是义终始，一时惶悚，失其所守。如来知其魂虑变慴，心生怜愍，安慰阿难及诸大众：诸善男子！无上法王是真实语，如所如说，不诳不妄，非末伽梨四种不死矫乱论议；汝谛思惟！无忝哀慕！

议曰：阿难认物为见精，故世尊就物敕令指陈，今指择不出，已知物不是见明矣！世尊仍令即物而指何者非见？阿难领旨，答云：我又思惟是万象中微细发明无非见者。佛亦印许：如是！如是！

问曰：阿难认物为见，世尊敕令就物指陈，而阿难已知物不是见，世尊已印许矣！又令阿难即物所指何者非见？阿难亦知即一切物无非见者，佛亦印许之，何耶？

答曰：佛意端在直指一真了无是非之相，阿难大众不悟，落在是非圈里，故茫然不知，失其所守，至此则剿绝命根矣！如来知其魂虑变慴，故怜愍安慰而暂纵之也！乃告之曰：法王所说是真实语，不同外道末伽梨等四种不死矫乱论议。谓矫智乱答无一定道理；世尊不然，以我法据真实义，不忝汝之哀慕也！以世尊自指非末伽梨四种不死矫乱论议，足知前破我执明矣！

三文殊显真：

是时，文殊师利法王子愍诸四众，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此诸大众不悟如来发明二种精见色空是、非是义。世尊！若此前缘色空等象，若是见者应有所指，若非见者应无所瞩，而今不知是义所归，故有惊怖，非是畴昔善根轻鲜；惟愿如来大慈发明！此诸物象与此见精元是何物？於其中间无是、非是！

佛告文殊及诸大众：十方如来及大菩萨於其自住三摩地中，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华本无所有；此见及缘元是菩提妙净明体，云何於中有是、非是？文殊！吾今问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为无文殊？如是！世尊！我真文殊，无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则二文殊，然我今日非无文殊，於中实无是、非二相。

佛言：此见妙明与诸空尘亦复如是！本是妙明无上菩提净圆真心，妄为色空及与闻见；如第二月，谁为是月、又谁非月！文殊！但一月真，中间自无是月、非月；是以汝今观见与尘种种发明名为妄想，不能於中出是、非是，由是真精妙觉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

议曰：阿难大众不悟见精是非之义，故文殊特为启请也！以迷智而为识，故妄见有根身器界一切万物种种差殊，是皆唯识所变现也！若转识成智，则一切万物当下销亡；经云：得相是识，不得相是智；唯在转变之间耳！以一真之体全变而为阿赖耶识，故根身器界由之而起；若内脱身心、外遗世界，即此识藏元是如来藏一真法界常住真心，又何有是、非之相哉？以依识妄见，故有是、非，若以大智照之，则了无彼此、是非之相；此非大智不能洞然，故假文殊启请物与见精云何无是、非是也！

如来乃据大定而答曰：十方如来及大菩萨自住三摩地中，以智而观，则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空中华本无所有，以此见及缘元是菩提妙净明体，云何有是、非是？此特示一真了无别法，可谓极尽开示矣！故文殊自谓但一真文殊，何有是、非二相哉？

佛言：以此足知此见妙明与诸空尘本是妙明无上菩提净圆真心，妄为色空及与闻见；如第二月，若了知一月是真，自无是、非之相矣！前破妄见乃约见精以破，故曰：此见虽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今将破见精，则曰：唯一月真，更无二月。此如来说法从粗至细渐引归真，了然可见矣！若以妄想而观，则不能出是、非之外；若以妙觉明性而观，故能令汝出指、非指，至此一真之性於是乎显矣！

上破我执以显一真竟。

二破自证以显一真，分四：初当机出计：

阿难白佛言：世尊！诚如法王所说！觉缘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灭，与先梵志娑毗迦罗所谈冥谛，及投灰等诸外道种说有真我遍满十方，有何差别？世尊亦曾於楞伽山为大慧等敷演斯义，彼外道等常说自然，我说因缘非彼境界。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不入群邪，获真实心妙觉明性？

议曰：将破自证，故阿难约自然以问也！自然者：谓自体本然，不假因缘。以真如在迷，有自性可证，外道不知计为自然，故阿难假之以难请也！问有二义：一则承前世尊所示觉缘遍十方界，故疑与外道说有真我遍满十方相同；二则闻说觉性自然，不属前尘，则妙性天然，与彼外道所说自然何别？

二世尊委破，分二：初破自然：

佛告阿难：我今如是开示方便，真实告汝，汝犹未悟，惑为自然。阿难！若必自然，自须甄明有自然体，汝且观此妙明见中以何为自？此见为复以明为自？以暗为自？以空为自？以塞为自？阿难！若明为自，应不见暗；若复以空为自体者，应不见塞；如是乃至诸暗等相以为自者，则於明时见性断灭，云何见明？阿难言：必此妙见性非自然，我今发明是因缘生，心犹未明，谘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

二破因缘：

佛言：汝言因缘，吾复问汝！汝今因见，见性现前，此见为复因明有见？因暗有见？因空有见？因塞有见？阿难！若因明有，应不见暗；如因暗有，应不见明；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於明暗。复次，阿难！此见又复缘明有见？缘暗有见？缘空有见？缘塞有见？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若缘塞有，应不见空；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於空塞。

三的示精觉：

当知如是精觉妙明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汝今云何於中措心，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如以手掌撮摩虚空，只益自劳，虚空云何随汝执捉？

四重拂妄计：

阿难白佛言：世尊！必妙觉性非因、非缘，世尊云何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四种缘：所谓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义云何？佛言：阿难！我说世间诸因缘相，非第一义！

议曰：阿难执谓觉性自然，世尊约境甄破，显自无体，则不属自然明矣！随复转计是因缘生，世尊即境按破不属因缘；盖此妙性不借缘生，不因境有，故直示精觉，乃曰：当知如是精觉妙明不属一切因缘、自然，超出是、非之外，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名言道断，心行处灭，云何於中措心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耶？譬如以手撮摩虚空徒自劳耳！虚空云何随汝执捉耶？此直示一真觉性了无余蕴矣！

如此开示，阿难犹然不悟，仍执寻常所说因缘为疑，此正名言习气也！故世尊答曰：非第一义！上破妄计以显一真竟。

三破见精以示始觉，分三：初徵破妄计：

阿难！吾复问汝！诸世间人说我能见，云何名见？云何不见？阿难言：世人因於日、月、灯光见种种相名之为见，若复无此三种光明则不能见。阿难！若无明时名不见者，应不见暗；若必见暗，此但无明，云何无见？阿难！若在暗时不见明故名为不见，今在明时不见暗相还名不见，如是二相俱名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於中暂无，如是则知二俱名见，云何不见？

二的示始觉，分二：先拣缘：

是故阿难！汝今当知见明之时，见非是明；见暗之时，见非是暗；见空之时，见非是空；见塞之时，见非是塞；

次的示：

四义成就，汝复应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云何复说因缘、自然及和合相？

三结责劝修：

汝等声闻狭劣无识，不能通达清净实相，吾今诲汝，当善思惟！无得疲怠妙菩提路！

议曰：此破见精以显始觉也！一往辩见以来姑借见精先破缘尘分别之见，次破见分以显见精；以见、相二分本同一体，元依识精所现，故物与见混而难分，故或认见是物、或执物是见，而起种种外道妄见。世尊即物以徵其是非，今既蒙逐破见精，已显唯一真精更无别物，超出是、非之外；阿难一切自然、因缘之疑已决矣！此乃泯见分而归识精也！但此见精犹属迷妄，正是无明，名为识蕴，故如第二月，若此不破，难契本觉真心，故此一节乃破见精以示始觉之智也！

且将破识精，世尊犹以见与不见为审者，前乃对缘以辩，此乃离缘以辩，意显此见精不因境有，不借缘生，唯一精真，切近真心；故此识一破则五蕴顿空，即名始觉之智矣！

佛审阿难：世人举皆说我能见，然云何名见？云何不见耶？阿难答以因明、暗而有见。世尊破云：若见因明、暗而有，且明去而见暗、暗去而见明，是明、暗自有去来，而汝见性非暂无也！是故明、暗、通、塞自是前境，而此见精不因境有，不借缘生，唯一精见而已！此则前境既离而见精独显，犹属无明，故破之曰：汝复应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云何复说因缘、自然及和合相耶？此乃正破识精也！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者：谓真见见於见精之时，而真见非是见精也！且见精切近於真者尚犹离之，岂汝妄见而能及此真见乎？故曰：见犹离见，见不能及；是知此句乃的破见精明矣！此离妄之真见乃清净实相真心也！以汝等狭劣不能通达耳！此即是名始觉之智，以始觉有功，本觉乃显，故此正示奢摩他路；吾今诲汝，当善思惟！无得疲怠而不进修也！

从初启请妙奢摩他以来至此，通破五蕴身心以显人空，故结指观名，以此正属我执，名为但空；以法执犹存，故下例破二种世界以破法执。

上破五蕴八识以明人空竟。

二例破二种世界本空以明法空，分二：初当机呈请：

阿难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宣说因缘及与自然、诸和合相与不和合，心犹未开，而今更闻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伏愿弘慈施大慧目！开示我等觉心明净！作是语已，悲泪顶礼，承受圣旨。

议曰：今破法执之初，阿难且以闻前因缘、自然，然犹未明和合及不和合，故云：心犹未开。以前说五蕴不属因缘、自然，但破假名而实法尚存，未达本空，故心犹未开。今闻见五蕴之见亦非见，故重增迷闷者，正是二乘我执虽空，法执未忘，犹妄见有身心世界，故觉心未净，所以重请开示也！下答意总显五蕴不实，例显世界本空。

二世尊许说，分二：初许说诫听：

尔时，世尊怜愍阿难及诸大众，将欲敷演大陀罗尼诸三摩提妙修行路，告阿难言：汝虽强记，但益多闻，於奢摩他微密观照心犹未了；汝今谛听！吾当为汝分别开示，亦令将来诸有漏者获菩提果！

二正示二妄，分二：初总示：

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当处发生，当业轮转；云何二见？一者众生别业妄见、二者众生同分妄见。

二别示，分三：初别业妄见：

云何名为别业妄见？阿难！如世间人目有赤眚，夜见灯光别有圆影五色重叠，於意云何？此夜灯明所现圆光，为是灯色？为当见色？阿难！此若灯色，则非眚人何不同见？而此圆影唯眚之观；若是见色，见已成色，则彼眚人见圆影者名为何等？

复次，阿难！若此圆影离灯别有，则合傍观屏帐几筵有圆影出，离见别有应非眼瞩，云何眚人目见圆影？是故当知色实在灯，见病为影，影见俱眚，见眚非病，终不应言是灯是见，於是中有非灯非见！如第二月非体非影，何以故？第二之观捏所成故，诸有智者不应说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离见非见；此亦如是！目眚所成，今欲名谁是灯是见，何况分别非灯非见！

二同分妄见：

云何名为同分妄见？阿难！此阎浮提除大海水，中间平陆有三千洲，正中大洲东西括量大国凡有二千三百，其余小洲在诸海中，其间或有三两百国、或一、或二，至於三十、四十、五十。阿难！若复此中有一小洲只有两国，唯一国人同感恶缘，则彼小洲当土众生睹诸一切不祥境界，或见二日、或见两月，其中乃至晕适佩玦、彗孛飞流、负耳虹蜺种种恶相，但此国见，彼国众生本所不见亦复不闻。

三进退合明，分三：初进别例同：

阿难！吾今为汝以此二事进退合明！阿难！如彼众生别业妄见，瞩灯光中所现圆影，虽似前境，终彼见者目眚所成，眚即见劳，非色所造，然见眚者终无见咎；例汝今日以目观见山河国土及诸众生皆是无始见病所成，见与见缘似现前境，元我觉明见所缘眚，觉见即眚，本觉明心觉缘非眚，觉所觉眚，觉非眚中，此实见见，云何复名觉闻知见？是故汝今见我及汝并诸世间十类众生皆即见眚，非见眚者彼见真精，性非眚者故不名见。

二退同例别：

阿难！如彼众生同分妄见例彼妄见别业一人，

三进退合明：

一病目人同彼一国，彼见圆影眚妄所生、此众同分所见不祥同见业中瘴恶所起，俱是无始见妄所生；例阎浮提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并洎十方诸有漏国及诸众生，同是觉明无漏妙心见闻觉知虚妄病缘，和合妄生，和合妄死。

上显法空竟。

三显本觉离缘以示真如出缠：

若能远离诸和合缘及不和合，则复灭除诸生死因，圆满菩提不生灭性，清净本心本觉常住。

议曰：此以五蕴例破世界以破法执也！将破法执且云将演大陀罗尼诸三摩提妙修行路者：陀罗尼：此云总持；盖前结劝无得疲怠妙菩提路者，乃单示人空，未显法空，犹属但空，以法执未忘；今将示圆融空观之体，以举一即三，言三即一，故云：诸三摩提。

今法执一破，而空如来藏体顿显，且此空藏乃圆融之空体，总会万有，融归一心，故云总持三昧，此所以为诸三摩提妙修行路，意显真空乃即假之空，非但空也！故佛责阿难强记多闻，於奢摩他微密观照心犹未开，正指不悟本非因缘、自然之旨，未达即假之空，故今重为开示也！然法执端是内之五蕴身心、外及山河大地虚空世界二种实法而已！前云：汝之身心、外洎虚空山河大地，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譬弃百千大海，认一浮沤目为全潮，是为颠倒。今将破二妄，故先告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也！且此二妄从一真界中当处发生，既生此妄惑必有妄业，所谓动即有苦，故当业流转耳！

云何二见？一者别业妄见、二者同分妄见。别业乃众生正报各各五蕴之身心，是各人别业所感者；同分乃众生依报之世界，是大家同业所感者；以此二妄本来不有，良由真净妙明心中一念妄动而有无明，遂变真心而为阿赖耶识，故有见、相二分，见为妄心，相为妄境，心境对待，起惑造业，轮回生死，实二妄之咎也！所谓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空中华本无所有。故真心如好眼，妄心如眼眚，五蕴身心如灯上之圆影，四大山河如空中之狂华，若了目眚则二妄本空矣！故约目眚以破之！

云何名为别业妄见？别业者：乃众生正报各各五蕴之身心。要显五蕴本空，元依见妄而有，故譬目有赤眚夜见灯光五色圆影。好眼、灯光总喻真心，眚喻妄见，影喻五蕴，故即灯离灯以辩之，本无所有，岂可以是非论之哉？色实在灯：喻妄不离真也！见病为影：喻因迷有妄也！影见俱眚：喻心境俱迷也！觉迷迷灭，故见眚非病。又喻如第二月，足知了无是非之相矣！苟知二月是捏目所成，则知影见乃目眚之咎，又何於灯起是非之妄计哉？了此则知五蕴本空，则因缘、自然之疑可决矣！

云何名为同分妄见？同分者：乃十方众生同感依报之世界。欲显世界不有，元依见妄所生，故以南阎浮提大小多国之灾祥不一明之！但一国人同感恶缘，则一国人同见不祥，彼无恶者本不见闻；是知秽土众生乃恶业之所感，而净土中人本不见耳！所谓大火所烧时，我此土安隐；以本不见有秽恶也！

吾今以此二事进退合明：谓进别业以例同分，退同分以例别业；以五蕴本空易悟，世界不有难明，故假二事进退合而明之耳！即彼众生别业妄见五蕴身心如见灯光所现圆影，然影虽似有，毕竟是目眚所成，非灯本有也！若知是眚者则无见病矣！以此例汝观见山河国土及诸众生，皆是无始无明见病之所成耳！见与见缘似现前境，本非实有，元是我觉明之无明，故妄见有所缘之眚耳！是则若觉、若见皆即眚也！其本觉明心觉了诸缘者则非眚矣！然觉其所觉是眚，此真觉也！真觉岂堕於妄觉之中哉？故曰：觉非眚中，此实见见。

因阿难前云今闻见见，重增迷闷；故佛以觉所觉眚，觉非眚中，以释见见之疑也！以此证成，则上见乃真觉，下见为目眚；眚乃妄见，正指无明识精也！此如来自释，明文昭然，不必异解。且识精乃见之精者，以真智而观犹是眚妄，云何觉闻知见而可及哉？是所谓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也！

当知一真界中生、佛本无，汝今见有佛有众生者，皆是妄见之眚，非见眚者也！彼妙见真精性非眚者，远离诸妄，故不名见耳！此上进别业以例同分，合而观之，则世界本空可知矣！故又退同分以例别业，即此众生同分妄见例彼别业妄见一人，以一病目人所见之圆影乃眚妄所成，例彼一国所见之不祥同是恶业之所起，而此国界俱是无始见妄之所生；以此一国例阎浮提并洎十方诸有漏国及诸众生，同是觉明无漏妙心见闻觉知，谓因无明迷此无漏妙心而妄为见闻觉知虚妄之病缘，根境和合而妄生妄死耳！由是观之，则五蕴身心、外及虚空山河大地，当下销亡了无寄矣！故知例破二种世界以显法空也！

二执既破，则始觉有功，本觉乃显，总结本觉离缘以示真如出缠，故曰：若能远离诸和合缘及不和合，则复灭除诸生死因，圆满菩提不生灭性，清净本心本觉常住矣！从前徵心辩见以来，多方开示破妄显真，至此二执既破，乃显本觉真心，然此犹是破和合识以显本觉，未极一心之源；向下更破始、本和合之计，方乃会归藏性耳！

上显本觉离缘以示真如出缠竟。

四拂迹入玄以显真如绝待，分二：初世尊特示：

阿难！汝虽先悟本觉妙明性非因缘、非自然性，而犹未明如是觉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

二重拂妄计，分二：初破和合：

阿难！吾今复以前尘问汝，汝今犹以一切世间妄想和合诸因缘性而自疑惑，证菩提心和合起者。则汝今者妙净见精为与明和？为与暗和？为与通和？为与塞和？若明和者，且汝观明，当明现前，何处杂见？见相可辨，杂何形像？若非见者，云何见明？若即见者，云何见见？必见圆满，何处和明？若明圆满不合见和，见必异明，杂则失彼性明名字，杂失明性，和明非义，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复次，阿难！又汝今者妙净见精为与明合？为与暗合？为与通合？为与塞合？若明合者，至於暗时明相已灭，此见即不与诸暗合，云何见暗？若见暗时不与暗合，与明合者，应非见明；既不见明，云何明合？了明非暗；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二破不和合：

阿难白佛言：世尊！如我思惟：此妙觉元与诸缘尘及心念虑非和合耶？佛言：汝今又言觉非和合，吾复问汝！此妙见精非和合者，为非明和？为非暗和？为非通和？为非塞和？若非明和，则见与明必有边畔，汝且谛观何处是明？何处是见？在见在明自何为畔？阿难！若明际中必无见者则不相及，自不知其明相所在，畔云何成？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又妙见精非和合者，为非明合？为非暗合？为非通合？为非塞合？若非明合，则见与明性相乖角，如耳与明了不相触，见且不知明相所在，云何甄明合、非合理？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议曰：前已开示始觉有功，本觉乃显，此所谓菩提心生，生灭心灭，犹属生灭，以有对待故也！阿难前问未明和合之义，向以始觉合乎本觉名究竟觉，将谓本觉真心亦因和合而起，故此重拂妄计，以显真心绝待，观智俱泯，然後乃可妙契一心，故科名拂迹入玄；是知此中和合乃就真心以拣始觉，故不同前破和合识拣妄计也！

此因阿难前云心犹未明，故不待请问而告之曰：汝虽先悟本觉妙明性非因缘、非自然性，而犹未明如是觉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非和合生：谓天然妙性不因修生、不因和合而生也！及非不和合：谓体绝妄缘，不与诸缘和合而未尝离缘也！然觉体明净，难以措心，故借前尘妄想以发明之，乃曰：吾今复以前尘问汝，汝今犹以一切世间妄想和合诸因缘性〔指八识体名和合识〕而自疑惑，证菩提心起和合者。谓汝犹以夙习妄想妄谓菩提觉心亦从和合而起也！汝今即以妙净见精而推，为与前缘明、暗、通、塞谁和合耶？

所言和者：如水乳和。合者：如函盖合。所言和者：杂而不分之义。且汝观明时，何处杂见耶？下『离』、『即』破：若明非见者，则明既非见，不当见明矣！此『离』不可也！若明即见者，则明已成见，不当更见矣！此『即』不可也！故曰：云何见见。下『一』、『异』破：若见是一，则见已圆满，又於何处和明耶？若明是一，则明已圆满，不应又与见和矣！意谓两物相杂乃可名和耳！此『一』不可也！若见必异明而言和者，则杂而不分，若见、若明两失之矣！岂可又言见明哉？此『异』不可也！既杂失明性而更言和明者，此非义也！明既非和，则暗与通、塞准可知矣！又汝今者妙净见精与明、暗、通、塞如何而合耶？若与明合，明灭则不当见暗，以见随明灭故；若与暗合，则暗谢自不当见明，以见随暗谢故；了明若此，则暗与通、塞准可知矣！阿难既蒙开示非和合义，故又转计云：如我思惟此妙觉元本非和合，与诸缘尘及心念虑非和合耶？世尊破云：若非明和，则见与明各有边畔；若非明合，则见与明两相乖角，不相及矣！何以知其合不合耶？以此而推，足知妙净见精与诸缘尘若言和合及非和合皆不成矣！

见精尚出是非之外，何况妙觉真心岂可以是非和合而计之哉？良以生灭与不生灭和合而成八识，故今破和合识则诸妄已尽，以始觉合乎本觉，观智俱泯，是非情忘，以显真如绝待，斯则寂灭一心於是乎见矣！上约生灭门决择真妄以显本觉真心竟。

二约不生不灭会妄归真以显真空如来藏性，分二：初直指一心：

阿难！汝犹未明一切浮尘诸幻化相当处出生，随处灭尽，幻妄称相，其性真为妙觉明体，如是乃至五阴、六入，从十二处至十八界，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殊不能知生灭去来本如来藏常住妙明不动周圆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

议曰：此直指一心真源不生不灭如来藏性，将以融会万法也！由迷此一心，不生不灭与生灭和合成阿赖耶识，变起见、相二分，为色心二法，内成五蕴之众生、外及虚空之世界，诸所缘法悉现其中；良由众生不觉，认缘失真，故受轮转耳！阿难大悲示现假堕淫室之由，全因妄认五蕴身心为误，故特请世尊开示十方如来得成菩提妙奢摩他、三摩、禅那最初方便；故世尊首破五蕴而指心目为咎，始从徵心辩见以来总破妄心妄见而已！

然则心见乃八识之见分，诸缘乃八识之相分，是为根本无明，由此无明不了诸相本空；故从前渐拣缘尘非有，妄见本无，泯见、相以归识精，破识精而归始觉，会始觉以归一心，而空如来藏体於是乎显矣！

以前破妄所显之空名但空耳！以空而不能有，故非真空；今将会五蕴、根、尘、识界并及七大本如来藏妙真如性，是为即有之空，名实相真空，方尽大乘圆融空藏之体，此非二乘所知；故世尊特告阿难曰：汝犹未明一切浮尘诸幻化相当处出生，随处灭尽，若了缘生如幻，本自无生，但幻妄称相而已，其性真为妙觉明体也！此则法法全真，何有一法之妄相哉？

如是则知五阴、六入，从十二处至十八界，此诸妄相但是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汝等但见生灭之妄相，殊不能知生灭去来者本如来藏常住妙明不动周圆妙真如性也！了知藏性，又何有生灭、去来之幻妄哉？若以妄想而观，则似有生死、去来之相；若以正智而观，性真常中求於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矣！

此特示一心真源，而从前破妄所显者妙极於斯，向下五蕴、三科、七大一一会归藏性，方尽真空之体也！

上直指一心竟。

二顿融万法，分三：初会三科以显即事即理，分四：初会五阴：一会色阴：

阿难！云何五阴本如来藏妙真如性？阿难！譬如有人以清净目观晴明空，唯一晴虚迥无所有，其人无故不动目睛，瞪以发劳，则於虚空别见狂华，复有一切狂乱非相，色阴当知亦复如是。阿难！是诸狂华非从空来、非从目出。如是！阿难！若空来者，既从空来，还从空入，若有出入即非虚空，空若非空，自不容其华相起灭，如阿难体不容阿难。若目出者，既从目出，还从目入，即此华性从目出故，当合有见；若有见者，去既华空，旋合见眼；若无见者，出既翳空，旋当翳眼；又见华时目应无翳，云何晴空号清明眼？是故当知色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议曰：此会色阴也！清净目喻真智，晴明空喻真理，瞪喻无明，劳喻妄见，狂华喻妄相；乃色阴也！约空、目以辩无体，若了狂华不从空来、不从目出，则知色阴本无所有，全一虚妄也！

二会受阴：

阿难！譬如有人手足宴安，百骸调适，忽如忘生，性无违顺，其人无故以二手掌於空相摩，於二手中妄生涩滑冷热诸相，受阴当知亦复如是。阿难！是诸幻触不从空来、不从掌出。如是！阿难！若空来者，既能触掌，何不触身？不应虚空选择来触。若从掌出应非待合，又掌出故，合则掌知，离则触入，臂腕骨髓应亦觉知入时踪迹；必有觉心知出知入，自有一物身中往来，何待合知要名为触？是故当知受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议曰：此会受阴也！宴安、调适，本无违顺诸受也！二手相摩则冷暖触现，约空、掌以辩，不从空来、不从掌出，足知触受无体，受阴本无所有，全一虚妄也！

三会想阴：

阿难！譬如有人谈说酢梅，口中水出，思蹋悬崖，足心酸涩，想阴当知亦复如是。阿难！如是酢说不从梅生、非从口入。如是！阿难！若梅生者，梅合自谈，何待人说？若从口入，自合口闻，何须待耳？若独耳闻，此水何不耳中而出？想蹋悬崖与说相类。是故当知想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议曰：此会想阴也！谈说酢梅而口水出、思蹋悬崖而足酸涩，此陈妄想之状也！约梅、口以辩想阴无体，如是酢说因云如是口水；然口水因谈梅而有，若此口水从梅而生，则梅合自谈，则水在梅不在口矣！若从口出，且因闻谈梅而出，则当是口闻不待耳矣！若独因耳闻谈梅而水出，则此水当从耳出，不从口矣！蹋崖相类，如是推穷则想无实体，足知想阴本无所有，全一虚妄也！

四会行阴：

阿难！譬如暴流波浪相续，前际後际不相踰越，行阴当知亦复如是。阿难！如是流性不因空生、不因水有，亦非水性、非离空水。如是！阿难！若因空生，则诸十方无尽虚空成无尽流，世界自然俱受沦溺。若因水有，则此暴流性应非水，有所有相今应现在；若即水性，则澄清时应非水体；若离空水，空非有外，水外无流。是故当知行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议曰：此会行阴也！暴流相续以喻行阴之相也！此约四法以辩无体，谓因空、因水、即水性、离空水。谓此流若因空而生，则十方虚空成无尽流，是则空所遍处流亦遍满，一切世界皆沦溺矣！岂有是理哉？若因水有，则此流性应在水外，以是水之所有故，若有所有相，则今当止水可指流性矣！若流是水性，则流者是水，而澄湛者应非水矣！若离空水，且空不外於水，水外则无流。如是推穷，而此迁流之行阴竟何有耶？足知全一虚妄也！

五会识阴：

阿难！譬如有人取频伽瓶塞其两孔，满中擎空，千里远行用饷他国，识阴当知亦复如是。阿难！如是虚空非彼方来、非此方入。如是！阿难！若彼方来，则本瓶中既贮空去，於本瓶地应少虚空；若此方入，开孔倒瓶应见空出。是故当知识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议曰：此会识阴也！瓶喻中阴身，空喻识，两孔喻见闻，人死见闻闷绝故喻塞，识被业牵故喻往他国。若执有识随身往来者，此处识灭，往彼处生，如瓶盛此方虚空远饷他国，则本瓶地应少虚空，而彼处倒瓶应见空出，故知虚空不动则识无去来，而以计识随生死去来者妄矣！由不达识体本空故，噫！如来妙辩推穷，曲尽其理，总显五阴本一虚妄，了无实体；若知五蕴元无，则真空藏性显矣！三科、七大一一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