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天单骑入西藏《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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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光华杂志 2008/03/18

被青藏高原灵性大山拥抱的西藏人相信,只要环绕神山一圈,就能洗净过去罪恶,让身心得到净化。2004年,24岁的台湾青年谢旺霖,以60天单车行脚,从中国云南丽江出发,翻越滇藏边界数座4千米大山,抵达「天国之城」拉萨...

被青藏高原灵性大山拥抱的西藏人相信,只要环绕神山一圈,就能洗净过去罪恶,让身心得到净化。

2004年,24岁的台湾青年谢旺霖,以60天单车行脚,从中国云南丽江出发,翻越滇藏边界数座4千米大山,抵达「天国之城」拉萨;如同藏民虔诚祈福的「转山」仪式,谢旺霖也经历了一场心灵涤荡、自我追寻的生命之旅。

之後,他花了2年时间完成《转山》一书,成为台湾本土旅行文学的又一力作。

年轻新作家谢旺霖何其幸运,一出手就让台湾艺文界大老云门舞集创办人林怀民赞叹:「这是近几年最撼动我的本土书写!」

林怀民在新书发表会上说,《转山》不是一般的旅行文学,不介绍吃喝玩乐;作者一路走来所见所及的大山百川只是背景烘托,更多时候作者是与自己对话,检视过去的生命种种。

话锋一转,林怀民感慨,台湾媒体花了多少时间与篇幅,为政治人物的口水做纪录,而且「全世界没有媒体如此卖力推销世界名牌精品、如此在乎演艺圈的蜚短流长。我们不再谈个人如何面对自己的呼吸,而旺霖勇於面对自己的不足,又花了两年时间写了3稿、4稿,这种诚恳态度,值得珍惜。」

谢旺霖与云门的因缘起於2004年,当时林怀民荣获行政院文化奖,他慨然将奖金60万元捐出来成立「流浪者计划」,赞助30岁以下的年轻人出国看世界,谢旺霖以「单车走滇藏」成为第一届流浪者之一。

行前,谢旺霖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莽撞之举,遭到不少人劝阻。「你根本没有长途骑行的经验,找死啊!」「天气太冷了,你不可能忍受得了西藏酷寒的天气!」为了避开大学毕业後的兵役徵召,他被迫於初冬时节的10月出发,和漫天冰雪撞个正着。

然而,为什麽他坚持走这一遭?

其实,这不是谢旺霖的第一次「壮游」,大三时失恋的他,背起了行囊,「逃」到了中国新疆的乌鲁木齐,走上平均高度为海拔4,500公尺、全世界最高的公路──新藏公路,搭上了一辆载运水泥的卡车,连行了3天3夜,一路上呕吐、流鼻血、头疼、发高烧,空气稀薄的高山症侵袭着,每天都得为生存搏斗。结束这趟3个月的漂流旅程,他发现,「人原来是可以『忘掉』自己的」;彷佛得到莫名的启示,他决定完成东吴大学政治与法律双修学位後,转向文学领域,脑海中也萌起还要重返拉萨的念头。

不同於5年前的自助旅程,这一次的千里单骑,旅程更为艰辛。而谢旺霖毫不掩饰、赤裸裸地呈现自己的胆怯、恐惧、无助、脆弱等种种人性反应,正是《转山》全书最能勾引读者情绪的原因。

第10天,当他骑过云南金沙江大转弯,因为贪看秀丽景致,误了下山时间,入夜後一人置身於不见来路、荒凉的夜世界,漆黑的夜,放大了各种无名、骚乱的声响,脉搏的恐惧回音也颤抖着。

更惨的是,不小心一个打滑,他「连人带车撞上临崖边缘半个人高的岩块上,前轮死死卡在岩缝上,而後轮和双腿完全悬荡在断崖之外,」底下就是200公尺的深谷;狼狈爬出的他,双腿颤抖不已。好在身上只有轻微擦伤,但车子的变速器却摔坏了,他只能牵着车,一步步慢慢走,不知走了多久,终於看见德钦县的隐隐灯火,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千里行程中,他啃乾粮、借宿简陋民家、只洗过3次澡、忍受胯下伤口化脓结痂,在山路上徒手与龇牙咧嘴的西藏獒犬近身肉搏,与偶遇的藏人在路边一起分享一般汉人难以下咽的酥油茶、糌粑和风乾犁牛肉,努力融入当地环境,全程只花了6,000元台币,但仍不敌水土不服。一回,不知是不是吃了藏人的生肉,导致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不止,无力瘫在床上3天。

「我其实是胆小的人,和陌生人说话都觉得畏惧,也怕行程中会被抢,会摔车,但是我更害怕,要是我无法完成这趟旅程,我就会被命定是无法吃苦的,於是我要克服害怕,」谢旺霖写道。

这不仅是作者体力与意志的大挑战,也是自我生命或幽微、或壮阔的人性照见之旅,每一回作者惊心胆颤的过关,都让读者捏一把冷汗。

作者的文字书写也有一种个人魅力,在全然陌生的孤寂领域,他设定了一位想像中的对话对象,常自问,「这种生命经验对你有何意义?能证明什麽呢?」

究竟,谢旺霖在寻找什麽?他找到答案了吗?

「彷佛每到一次西藏,我的人生就有那麽一点出其不意的改变。」目前就读清大台湾文学研究所的他,察觉自己举止的变化,已由内向转为外放、寡言变多言,「或者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或者,我在创造另一个新的可能的自我。」

就是这种时而慧黠、时而抒情、时而省思严肃的说故事方法,让作家郝誉翔评为,「《转山》即使与国外名家的旅行文学摆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台湾出版社常太过厚爱国外作家,有些旅行文学的译作不见得写得那麽好,作者往往是体力充沛,思想深度上付之阙如,不知我们为何给予那麽大掌声?」郝誉翔说,谢旺霖「艰苦中自嘲」的笔触,带有人文、边境、宗教冲突的深刻思维,更有一种新世代年轻人少有的见识与勇气,淡泊名利,又轻松自在的胸怀。

熟读西方旅行文学脉络的资深出版人詹宏志指出,1934年英国旅行史家波西塞克斯提及,当挪威人踏上南极,也象徵一个「冒险探险家」的时代结束,「专家探险家」的黎明初晓;也就是说,地球已经被「发现」完了,剩下的只是让专家对地球表面作更细致的调查。科技的日新月异,早将探险的任务交给了飞机空照、卫星空照,「探险家」这种行业,确实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然而,探险家并没有濒临绝种,而是发挥「哪里困难哪里去」的想像力,自行设计种种颠沛流离的路线,从蛮荒的亚马逊河、人迹罕见的西藏极地,到硬闯对外人极不友善的中东或中国,进入行动与「异文化」书写的磨难。

1982年,英国人丹斯格得到邱吉尔纪念奖助金赞助,从伦敦出发,靠着搭火车、巴士、卡车、走路等方式,横越欧洲大陆,由土耳其进入阿拉伯世界的大马士革;再穿越当时仇视西方的伊朗、内战方殷的阿富汗、巴基斯坦,进入尚未开放的中国新疆。行前,丹斯格就先交待好「後事」,表明此行若有不测,都是自己的选择;幸好他一路「招摇撞骗」、安全无虞地到了北京,最後经由香港回到英国,历时18个月。

「现代探险的新意,正是迎向不容你坐、不容你站,只容你走的绝路,」詹宏志认为,谢旺霖的《转山》不脱丹斯格「为自己找麻烦」的古典旅行文学主轴。

冒险的火炬一代代燃烧传衍,只要你向往世界之奇、之大,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旅程,还会继续下去;读者也将会看到更多「自我」与「他者」的旅行新观照。

【本文出自《台湾光华杂志》三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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