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佛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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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黃袈裟的“電子專家”

九、穿黃袈裟的電子專家

    我頭一次遇見圓晉師,是在孫居士屋裏。那天晚上,我請孫居士跟我說說這兒的情況,他來佛學院已一年多了,又好交際,跟這兒方方面面不少人搞得很熟。九點多鐘,有人敲門。進來一個光頭和尚,中等個,三十來歲,身穿一套皺巴巴的黃袈裟,頭頸裏掛兩串念珠,手腕上纏四五圈念珠。臉上蒙著一層灰,好象剛從哪走遠路過來。背著一隻不知裝什麼東西的大蛇皮袋。

    一進屋,就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放,然後兩腿一盤,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也不說話。看他的神態,跟這屋的主人挺熟。

    “去哪啦,圓晉師?孫居士問。

    “縣裏。

    “晚飯還沒吃吧?

    和尚嗯了一聲。

    “鍋裏還有點稀飯,你自己熱一熱吧。

    “不用熱了,吃冷的沒關係。說著,那和尚側轉身子,拿起放地上的一隻壓力鍋,打開鍋蓋,看了看,又推開幾隻還沒洗的碗,從地上找到一隻晚上盛過湯的大搪瓷碗,盛了滿滿一大碗,就著一隻小臉盆裏的半盆清炒土豆,乎魯乎魯地吃起來。一碗吃完,他把鍋裏的稀飯全都倒出來,鍋底也刮得乾乾淨淨,又是滿滿一大碗。吃到一半,發現牆角有一包已撕開的涪陵榨菜,便拿來全都倒在了碗裏。第二碗稀飯和臉盆裏剩下的土豆也很快進了他的肚子。這麼大的搪瓷碗,若去食堂打飯,一碗至少可放三四兩稀飯。

    “吃飽了吧?孫居士問。

    “飽了,飽了,可以了。和尚心滿意足地說。吃飽了飯,他那蒙著一層灰的臉上放出光來,一下子顯得精神了許多。

    孫居士介紹說,這位圓晉師是正牌大學畢業的,現在是佛學院裏的電子專家,他那蛇皮袋裏裝的,肯定又是他搗鼓的什麼電子玩意。

    我問他啥時出的家?咋會出家的?

    “我出家的時間並不長,不過兩年罷,就是到這兒來了以後出家的。圓晉師推開飯碗,屁股朝我這兒挪了挪。要說為啥出家嘛,因為出家比不出家好,所以我就出家了……”

    他的話盒子一打開,娓娓不絕,談鋒挺健的。

    他從小體弱多病。父母都是大學畢業的醫藥工作者,年復一年,不知給他吃了多少藥,也不見好。他體弱智不弱,進了小學,讀書的成績倒一直是很好的,而且從小就對自然科學、科技發明很有興趣,喜歡動手製作一些小玩意,光是望遠鏡就做過好幾個。

    讀中學時,他對科技發明的愛好進一步滋長,尤其迷上了電子這一行,家中的無線電、半導體、電視機……都成了他拆弄的對象。對學校規定要讀的政治、外語等課程,他實在沒有興趣,因為家長、老師逼著,不得不讀,不得不考個過得去的分數。對數理化,他學得很好,是班級裏公認的尖子。對文藝作品也不喜歡讀,有一次被父母逼著,讀了兩本科幻小說。對有興趣的科技雜誌,倒還經常翻翻。

    考取某某工學院電子專業後,他的專業成績在班級裏是出類拔粹的,有一次他的考分甚至獲得了年級第一名。各學科的老師都挺喜歡這個讀書做人都十分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好學生。

    但是,剛進大學讀書的時候,他的身體依然很差。讀第一學期時,有個坐在他後排的同學,跟他很談得攏,有一次問他:你的身體看上去不大好,是不是有病?他說是的,從小吃這藥那藥沒斷過。他說他哥哥會氣功治病,晚上去他家,讓他哥哥給瞧瞧吧。

    當天晚上,就去了那同學家裏。同學的哥哥年齡跟他相仿,一見如故,當即發功為他治療,他當時就感覺舒服多了。同學的哥哥叫他以後再來,答應再為他治療幾次。

    他後來又去了。同學的哥哥由氣功而對他談到佛教、道教的一些道理,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對佛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視野被打開了,看眼前的這個世界,比過去要明白得多。

    同學的哥哥還教他自己練練氣功。他便在晚上睡覺前依佛家功法盤坐觀想。有一晚上,他在練功時突然看見自己的頸部有紅光環繞,而在腰部則有一團團黑氣往外跑。收功後,他覺得人特別舒服。打這以後,他的體質大為好轉,再也不像過去那樣三天兩日的要吃藥了。還有一天夜裏,他打算睡覺了,房間裏燈已關掉,突然看到牆上有個女子的像在動,仔細看,分明是觀音菩薩的形象。他下意識地念起了阿彌陀佛,頓時,觀音菩薩的像消失了,可是滿屋子裏皆是紅光。他一開始還以為是眼睛的錯覺,可他把眼閉上,紅光就看不見,把眼睜開,紅光就看得清清楚楚。滿屋子紅光持續了好長時間才消失。觀音菩薩在他面前顯靈,使他對佛的信心更大了。

    讀大學二年級時,有一次去一所寺廟,他在一個老比丘尼那兒發願皈依佛法僧三寶,正式皈依了佛門。

    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邊誓願斷,

    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

    當他跟著老比丘尼一字一句發下這一誓願時,他的心裏慢慢生起了今後要出家學佛修行成就佛道的念頭。

    他對同學的哥哥說起自己的這一想法。同學的哥哥勸他打消這一念頭:在家學佛也挺好麼,你應該好好讀書,出家的事想也不要再想。他暫時打消了這一念頭,可不久,出離心又頑強地冒了上來……

    大學三年級放暑假時,他與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跑到錦州的一所寺廟裏,要求老方丈同意他仨個出家。那兩個朋友都已參加工作了,老方丈為他倆落了發,留下了。可對他,老方丈不答應,要他回去繼續念書,大學畢業以後再說,若現在真的要出家,必須有父母簽字同意。他父母怎可能同意他出家呢?他離家時在收音機上悄悄留了一張紙條,叫父母不用去找他,還不知他走後家裏會是個啥樣呢。

    他在錦州的這所寺廟裏呆了七天,回去了。焦慮不安的父母見寶貝兒子回來了,一顆懸在空中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父母都好言慰勸他,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跟我們說說,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我們辦得到的一定為你辦,但你以後再也不要跑出去了……其實,他皈依佛門後,心態比過去平和多了,既談不上什麼不開心,對父母也沒什麼要求,他只是覺得若能出家修佛,一定會生活得更愉快。眼下,看來出家的機緣未到,那就回校讀書,等畢業後再說吧。

    在大學讀書時,曾有人給他介紹過幾個物件,幾個物件對他的印象都很好,可他不想談戀愛,怕以後結婚啦、生孩子啦,煩惱無窮,把對象都推掉了。

    大學畢業時,學校曾給安排了一個工作單位,他覺得對自己不合適,沒去。他哥哥在北京中關村辦了一家民營性質的新科技公司,要他去這家公司試試。他便去了北京。工作上,他幹得不賴,沒多久便成為公司技術方面的一個業務骨幹。他的人事關係也還可以,只是在餐桌上跟旁人有點格格不入,因為他吃素,不僅不食葷腥,見了葷腥也難受。同事們大都能理解他的為人和生活方式,只不過覺得這個除了工作什麼娛樂也不參加的年輕人太古板了一些。而他觀察公司的同僚們,覺得這些人活得太苦了,似乎活著就是為了拼命掙錢、拼命消費,整日疲於奔命,各種煩惱不斷,精神上總是處於緊張狀態,今世或來世都無解脫之日。這種生活有什麼意思呢?他再次萌生出離之心……

    九四年一月,一位中學裏的校友打電話給他,要他幫忙買一張從北京去成都的火車票。這位校友比他小幾歲,也是一位虔誠的佛門皈依弟子,在家裏時就跟他相談甚契,這次找他買火車票,是下了決心去色達五明佛學院出家的。校友來北京後,到他這兒來拿票,當晚住他公司裏,跟他聊了一夜。從這位校友那兒,他頭一次聽說了色達五明佛學院這個地方,而且他當即就作出了對自己這一生將有重大意義的抉擇:和這位校友一起到色達出家去!

    第二天,白天他照常上班,抽時間給哥哥寫了封信,將工作上的事作了一點交待,並說自己決心已下,叫哥哥別來找他。下午,他送一個出差的同事去火車站,打的趕回公司已快四點鐘,他關照計程車停候在公司門口,馬上還要用。公司裏,哥哥正召集部門負責人開會,研究如何克服人手緊缺開拓新的業務。他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作為公司的一個業務骨幹、某技術方面的負責人,恰恰在公司缺人之際離開公司,真不是滋味,但一旦下了決心,有些事眼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待以後加倍報答哥哥吧。哥叫他參加會議,他不得不虛應一句,說是要送同學去車站,就急匆匆地提著東西跑出去了。

    趕到火車站,他將寫給哥哥的信扔進了郵筒,用高價買了一張去成都的火車票,就和校友一起踏上了西行出家的道路。

    從成都乘三天長途汽車來到色達,在喇榮下了車,已近傍晚。下午剛下過雪,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一陣山風卷過,便揚起陣陣雪花。天氣冷得厲害,至少零下十幾度吧。兩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背著不算輕的行囊,冒著高原的稀薄空氣,沿著積雪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往喇榮的山上爬。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空身走上坡路,也夠累的,甭提還背著那麼多東西。當他們終於走到佛學院時,累得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可是,到了!到了!他們萬里迢迢而來,目的地終於到了!

    按佛學院的規定,凡是想來佛學院出家的漢人,一般要經過四個月考察,然後學院再決定是否接納。這兩位年輕人到佛學院不到一個月,便雙雙剃度出了家。他被賜法名圓晉,他的校友法名圓守。

    在這裏,圓晉可真成了學院的寶貝,貨真價實從早忙到晚的電子專家,有時甚至忙得連上課都沒時間,只好等課後聽錄音補課。自從他到了佛學院後,16門分機的校內自動電話裝起來了,信眾捐贈的影印機安裝使用了,應急用的小型柴油發電機搬上山了,法王和堪布講經、講課時的錄音設備也裝好了。由於佛學院地處四千米高原,每逢打雷下雨,常對電話、變壓器等電器設備造成傷害,而在這附近要購到合適的零配件有時簡直比登天還難,他常常難於應付無米之炊。他到孫居士屋裏來的這一晚,白天就是跑到色達縣城去買公家答錄機的零配件的,其實,小小高原縣城哪有答錄機的零配件賣,虧他懂行,在商店裏發現了一種代用品,不然,要托哪位居士去成都時買了給寄來,還不知要擱到那一天呢。他在縣城辦完了事,想回佛學院了,可從下午等到傍晚,才搭到一部路經喇榮的卡車,怪不得回到山上天已全黑了。

    在孫居士的屋裏,我後來又多次遇到圓晉師。大概,他這位電氣專家在學院裏的名氣太大了,許多和尚、喇嘛、堪布、居士的答錄機、收音機等等出了毛病沒處修,都來找他,消耗了他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他有時跑到孫居士屋裏來,其實是來避難的。

    我問他,從早到晚為佛學院幹活,經濟上可有點收入麼?

    沒有。他搖搖頭說。他也從沒想過要什麼報酬,這完全是盡義務的,是為了讓上師方便一些。而在佛學院裏,為了維持最起碼的日常生活,沒有一定的經濟來源,僅靠法王給的每月八十塊錢,日子是很艱難的。你看圓晉師狼吞虎嚥把兩大碗稀飯半臉盆土豆一掃而光,可見他平時的伙食也定然貧乏得很。

    可是,他的精神世界卻絲毫也不貧乏。他認為自己來色達出家,這條路走對了。他告訴我,他來佛學院不到兩年,已經聽堪布講授了《大圓滿心性休息》、《中觀寶蔓論》、《七十空性論》、《入菩薩行論》、《磐若十萬頌》、《中論頌》等極為殊勝的顯密教法,依法精進修行,今後必能有所成就。他對這兒的環境也很滿意,清清靜靜、爽爽朗朗,無人搞什麼是是非非、勾勾疙疙,在內地哪里找得到這麼一塊沒受污染的淨土!

    我問,你到這兒來,對家裏怎麼交待啊?

    他告訴我,他哥哥收到他留下的信後,十分著急。儘管他信上叫哥哥不用找他,可他哥哥還是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北京的寺院,都找遍了。又往五臺山的一所所寺院打電話問。有個五臺山的師傅在電話裏對他哥哥說,你甭找了,也找不著,到時候你弟弟會寫信告訴家裏的。父母得知他出走的消息,傷心不已,不知哭了多少回。後來,他給家裏寫信,告訴他們他來到色達後的一些情況,還把在這兒拍的照片給家裏寄去,讓他們看看,他到佛學院來了以後,身體比過去好了,人也比以前胖了。這樣,父母的情緒總算逐漸穩定下來。父母給他的來信,後來也不再提要他回去的事了,他們知道再提也沒用,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家去看看,全家再聚一聚。

    我問,家裏就你弟兄倆嗎?

    還有一個妹妹。他對我說。在時裝表演公司當模特兒。

    在錦州寺廟裏出家的那兩位元,現在情況如何?

    喔,這兩人後來離開錦州去了哈市某寺,不久都還俗了。他搖頭說。這也難怪,現在內地的有些佛學院,居然還設有馬列課程,這一來,有些人本來對佛教還有點正見,進佛學院學習以後,腦子反而糊塗了,邪見反而多了,有的人為此還了俗。

    和你同來的圓守師,現在佛學院裏麼?

    在。剛來五明佛學院時,還和他住過一個屋子,後來各自蓋了房,分開了。

    我想跟圓守師聊聊,你能引見一下麼?

    那還用說,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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