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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 VOWS
卡盧仁波切 講授
繆樹廉 譯


想使佛法的修行真正有效,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你必須認清輪迴的本性是苦,並基於了知此苦而欲從無明的生活中解脫出來。第二,你必須認識正覺或佛果而欲得之。如是,你在輪迴與正覺之間作一抉擇,輪迴為你所棄,正覺是你決心想要成就者。
雖然看來似乎矛盾,但是為了修行佛法,我們確須像關心佛法的修行那樣關心世間──不是說千方百計去賺錢,而是說認真思考人生於世的真正意義。例如,我們是人,故受為人之苦:生、老、病、死。我們也屬於輪迴的六道,其中包括世間每一眾生經歷的生活。我們必須反覆沉思六道中的各種苦況。這就是修行佛法者所必備的那種對世間的關心。

戒的三層面

戒為僧或尼的原因是,受戒者了知世事維艱而實無有益。他們受戒是為了簡化生活及令自己趨向修行。受戒極其重要,因為它能使我們成為修行正法之法器。如果我們以法為倒入碗中的甘露、美酒或奶油,做為容器之碗,顯然必須是清潔不漏的。若非如此,不管倒入的是什麼,都會變壞或流失。
受戒分三個層面:小乘的或外在的層面,大乘的或內在的層面,以及金剛乘的或秘密的層面。上一段所談的受戒,相當於小乘教所說的波羅提木叉,或別解脫戒,為修行誓約外在的層面。內在的層面相當於容器的內容,是大乘傳統中的菩薩戒,亦即發起對一切眾生之悲心及深悟一切法究竟性空。秘密的層面是金剛乘的修行,有如在容器所盛的飲料中添加一些東西,令味更美,就像在茶中加奶、加糖或加鹽。
我們中間有很多人都會採取某種步驟委身於法教,不管是否由正式受戒反映出來。我們也許受過在家戒、沙彌尼戒,或者受過比丘或比丘尼的具足戒。我們之中受過菩薩戒的人很多,而且凡是修金剛乘道的人全都受過一些密教的三昧耶戒。
我們常常未能持所受戒,當我們有此缺陷時,金剛薩埵觀修法對我們就極有助益。此法也有助於讓我們對持戒實際上會是多麼困難有一清楚的概念。例如,許多人覺得比丘戒或比丘尼戒很難持,而菩薩戒就容易持了,至於持密教之戒,則根本不用費力,好像密戒會自持似的。其實,情形剛好相反。如果你想找易持之戒,最容易持的戒就是比丘戒或比丘尼戒,遠較他戒易持得多。
將佛法三乘之教傳入西藏的著名印度大師阿底峽,曾經說過,當他開始修行佛法時,先受沙彌戒,再受具足戒。由於細心注意出家諸戒,他能嚴謹持守而無絲毫違犯。後來他又受菩薩戒,結果卻發現自己經常破戒──一天好幾次他都會在思想上或行為上與菩薩戒的精神不符。但每次他都是在一個小時之內看出自己的過失,發露懺悔,並且重發持菩薩戒之誓。
於受密教之戒後,阿底峽把他破戒的次數比作塵暴中光亮的金屬盤上所落微塵之數,或比作傾盆大雨所降下的雨滴數。他之破戒是經常不斷的事。
聽到阿底峽自述的人,心中升起憂慮:「喇嘛,您似乎是說一修金剛乘,就沒有成覺的希望了,因為會經常不斷的破戒。」
阿底峽答道:「不,根本不是這樣。事實上,藉著佛陀的加持,我們具有善巧方便,可以淨化我們所有的缺失,以及其他不利的因素和不善的品性。」接著,他傳授金剛薩埵觀修法和有關的觀想,作為不僅在淨化破戒上,又在淨化我們整個身心上,極有效的方便。
如果我們覺悟到自己的身、語、意與本尊的身、語、意無二無別,則密教諸戒盡在其中,悉得成就。當色是清淨色,一切聲本是真言,以及心定於與本尊有關的三摩地時,即是圓持諸戒。
不是說你必須受戒才能修行。你可以在沒有正式受任何戒的情況下發展悲心,有效觀修和證悟空性;但若為受戒,你遭遇障礙的可能就大得多了。有了某種誓約,即如受戒,或規律的生活方式,則你所作的觀修就更可能產生效果,你也更可能在沒有多種障礙生起的情況下圓成觀修。

五根本戒


所有比丘、比丘尼,以及受過戒的在家人來說,根本戒有五。一是戒殺。你若未受殺戒,則在避免造殺生的不善業方面就比較困難。殺生的行為能產生極大的障礙,並能導致來世轉生地獄。即使在今生,我們也可看到殺人者受到精神與肉體的痛苦、財產的損失、法律的制裁,甚至死刑。所以就連在此顯而易見的層面上,不殺生也具有多種利益:心安、避免遭受傷害或避免喪失財產和自由。你若誓不殺生,所有上述危險皆可避免。
二是戒盜。藏語稱賊為Kun ma有「下」或「降」的意思,暗示偷盜降低你自己生活的品質,使你愈來愈窮;它令你的精神、財富和生活享受日趨衰敗。你偷得愈多,你愈得不到想要得到的東西。在今生,對偷到有種種處罰:罰款、入獄和受苦。而且,偷盜是未來貧困之因,令你轉生為餓鬼。不偷盜戒有助於避免這些不利的情況。
第三根本戒是戒妄。你說的任何謊話都對你在成覺之路上的進步有不利的影響。它也使你得到從來不說真話的惡名。但唯一造成完全破戒的口業則是妄言自己的成就。這也許是未得深悟而自稱已得深悟,或不了知法而說廣大甚深法教,宛若了知。如是迷惑眾生,乃極不善業,為最嚴重的妄語。佛說,作此種妄語,是比殺宇宙間一切眾生更大的惡業,因其令眾生偏離解脫道,令眾生輪迴的時間延長及成覺的時日延後,妄言自己的成就,其所造之業遠較僅取眾生的性命更壞。因此,第三根本戒教我們儘可能避免說謊話,尤其不可妄言自己的成就。
在比丘戒、比丘尼戒或獨身者所受的家戒中,第四根本戒是戒淫或避免一切性行為。人極愛好和關心性行為,把它看作一種極樂。就相對的層面來說,也許真是如此,但究竟的極樂或究竟不變永恆的幸福,遠在性經驗之上,非性經驗所能比,而且就某種意義而言,性行為還妨礙你證得究竟的極樂。
金剛乘的生理學,把身體的創造活力描述為白點〈white tig le〉和紅點〈red tig le〉,二點與性交時的高潮有密切關連。在性行為中,二點若失其能,就會令身心感到不適,而使我們不能獲得穩定的極樂。
獨身不是反常的抑制或巨大的苦難。相反的,它有助於成就真正穩定的幸福。佛說,凡夫都把性欲之樂當作人生的極樂。但這種極樂只能招致身心的某種不適感,因為它決不可能是圓滿的。此一不性的情況,就像老狗啃骨頭一樣;老狗無牙,不能咀嚼,反被硬骨割傷牙床。但在嚐到血味的時候,牠心中想:「啊!味道真好,我還要吃。」於是牠繼續啃,不曉得牠所嚐到的美味是自己的血。牠用流血的牙床啃骨頭,使得傷口愈來愈深,終於感染細菌而潰爛。老狗原本認為極樂之事,結果卻變成痛苦。
一般來說,性愛的問題,也許不在於性行為本身,而在於它所導致的更加不良的後果。例如,一對男女本極相愛,若女方為另一男人所吸引,她原來的情人心中就會立即生起嫉妒、忿怒和執著。只要有愛,就有這些煩惱,如僕隨主。要點是情欲導致許多更加不良、更有害於修道的東西。另一問題,當然是有了性關係,通常都會有子女,一心撫養子女的結果使修行佛法的時間大為減少。為了達到簡化生活的實用目的,獨身乃被認為是精進修行的要件。
大體而論,我們愈放縱情緒,就愈有放縱情緒的需要;我們愈注意情緒,情緒就愈沒完沒了。不過,有一解決之道:我們可以和愛執一刀兩斷,說:「到此為此。」我們應以性行為不再是我們生活之一部分的態度,發獨身誓。只要我們全心全意這樣去做,即無困難。但是我們若注意情緒、放縱情緒,則情緒就會不斷生起,沒完沒了。
愛戒之後,比丘、比丘尼及獨身居士,應避免任何無謂之舉──遊戲、看電影、看電視、跳舞或唱歌。我們可能會問:「這些有何害處?戒之又有何益?」首先,它們浪費很多時間,而且助長各種其他擾亂修行的活動。其次,它們實為加強情緒的因素。例如,我們在觀看電視時,就沒在修行佛法。而且,我們在電視上所看到的,通常都會激起情緒的反應,有違我們受戒的目的。
第五根本戒與麻醉劑有關,特別是酒。酒妨礙神智的清明,而神智的清明則對禪修,尤其是對修金剛乘者,非常重要。依金剛乘的傳統說法,如果從事密教修行的人,為飲酒故而神智不清,那就等於是種下轉生地獄之因。
酒常被稱為眾惡之本。有一傳統故事,講述一位持戒清淨的比丘,一天出外乞食,來到一家門前,被一個女子請進去吃午餐。比丘一進去,她就把門鎖上,用手指著站在上房角落的一隻山羊和桌上的一瓶酒,說:「你可以宰那隻羊,或跟我做愛,或飲那瓶酒。除非你做這三件事中之一,我就讓你出去。」比丘自忖:「我是受過戒的比丘。我不能跟這個女人做愛。我也不能任意取動物的性命,因為我不能殺生。我不該喝酒,但在她所要求的三件事中,飲酒似乎是危害最小的。」因此他說:「我選擇飲酒。」說著,他把那瓶酒都喝下去。他爛醉如泥,結果引起性欲,而與女人做愛,餓了又宰羊為食。如是,酒醉導致多種其他罪惡,可能比酒醉本身更壞。
第五根本戒的含意中,還戒各種麻醉劑,如大麻煙。此戒在字面上是禁用發酵酒、蒸餾酒及任何致醉之物;大麻煙之類令心如醉如狂,似乎是相當明顯之事
。有人認為吸大麻煙能產生一種極樂,這在短暫的時間和有限的範圍內也許是真的,但根本上,它令人愚痴懶惰。吸大麻煙的人白花了很多錢,落得在俗世的工作和佛法的修行方面都一無所成。他們終於在精神上很不愉快,同時在身體上還出了很多毛病。總之,大麻煙剝奪了神智的清明,令其散漫,這一點對發展有效的禪修最為有害。
香煙也極有害身心。蓮華生大士及許多寧瑪派中發現大士隱秘法教者,都一致說,吸煙令人轉生下道──連未吸煙而觸到煙霧的人也算在內。因此,你若受過不飲酒戒,就該避免飲酒、吸煙、吸大麻煙,以及避免服用任何令你神智不清或身心功能受損的麻醉劑。對沒有正式受戒的人來說,儘量避免用致醉之物就是向前邁進一步。能夠不用所有這些令心狂亂的東西,而專心致力於佛法的修行,那就太好了。
在佛陀的法教中,我們常常發現重視持戒的話:「戒如大地,支持一切生物及無生物。戒為諸善之本。」另一經典中說,嚴持戒律,我們即能聞、思法教,而得以進入有效的禪修。若欲修行有效,某種程度的持戒是絕對必要的。
這並非說,未能高度持戒的人應該灰心,或作此想:「我沒有用。我什麼都做不了。不受戒我就無希望。」意思不是這樣。即使對未受戒的凡夫而言,最重要的也是僅可能依理應付人生,以免貪、瞋、癡心大起,要點在此。
對己受戒者來說,另一要點是謹防我慢。不管是基於得戒的身分,還是基於豐富的學識,我慢都有違修行的宗旨和有損修行的利益。「我是比丘。我與眾不同。這些人不如我。」此種想法是與受戒的精神完全相反的態度。它能摧毀持戒生活本應發展出來的善德。
如果你的頭腦很好,因有學問而起我慢,你可能想:「我比這些傻瓜強。他們沒有我懂得多。」這種在智能上的我慢,與對佛法的真正了知相抵觸,而且實能損壞很多修行之益。佛把我慢比作堅硬的石頭,水滴無法於其上留下痕跡。這些水滴代表你從修行所發展出來的善性。如果你的我慢堅固到這種程度,善性就無法透入。如果我們視佛法僅為智能的消遣,結果也差不多,如果我們只積聚知識而不去實行或體驗所學,則我們的信心與悲心就會減弱,以致漠視法教,而作此想:「這我早就聽過,這我早就懂了。」如是冷漠的態度假若持續下去的話,我們將會達到無可就要的地步,等於是自斷一切被救出愚癡的可能。佛說,假使是罪大惡極的人也可得救,但對佛法無動於衷的人就沒救了,因其心如頑石,堅拒佛法。相反的,菩薩徹底了解經、律、論等所說之法的各方面。但在所有對菩薩的描述當中,從未提到過菩薩有我慢。我慢與證悟是互不相容的。
有了修行佛法的機會時,應知這些機會來自昔日所積福德,讓你得依積聚更多的福智,以能利他。你也應該了解,你之所以能有這種機會,乃是由於你的喇嘛和三寶的加持。
此一法教的重點在於令有善緣者得到鼓勵,不在於令無善緣者感到沮喪。我們不必覺得:「我只是一個在家人,只是一個居士。我未受過任何戒,所以無法成覺。我沒希望。」重要的事感到鼓舞而專注於自己所有,因為你至少也有佛種。你有寶貴的人身,從而有機會和閒暇去完全實現你本具的成佛潛能。你已得遇法教,特別是金剛乘的法教,使你有證得覺心的方便。一切全靠了解自己所有,認清身在福中,然後善加利用,精進不懈。這就是趨覺之道。
這是不是說受過戒的人與未受戒的人之間沒有差別呢?不是。二者有所不同。這一點可說明如下。假定有二屋,都放滿了完全相同的寶物,只是其中一屋僅有一門,牢牢鎖住,而另一屋則有多門,悉皆敞開。獨門牢鎖之屋被偷的危險很小,但多門敞開之屋則隨時有喪失寶物的危險。此即正式受過戒而且持戒的人與未受戒的人不同之處。受戒予人防止過失及防止修法之益受損的方便。未正式受戒者則必須起大精進、具大智慧,因為犯諸過錯與喪失法利的危險無時不在。

問答

問:有人不願受戒,原因是他們惟恐自己不慎破戒,結果反而比未受戒時還糟。例如,人偶而會踩到昆蟲。


答:任何殺生行為都是破戒,但唯一能毀壞所受之戒的殺生行為是故意殺人。即使殺人,若非故意,也不算完全破戒。除了謀殺以外,任何其他殺生行為,不管有意無意,都只是犯戒。無論如何,殺生是惡行,受戒與否都是一樣。你逃不掉殺生的後果,即使是意外殺生,也仍含有某種惡業的成分。受不殺生戒旨在立下明確的戒殺誓約。
有四項考慮可決定任何行為的嚴重性,那就是行為的對象、行為的意圖、行為的本身和行為的完成。就殺人來說,有被殺之人、殺人之意、殺人之行及人死之實。此四要素具備,才算完全破戒。若只有其中三項,就沒有那麼嚴重。若只有其中兩項或一項,則所造成的影響也隨之減低。
就殺蟲而言,先是認知對象,心想:「這是一隻蟲,是活的東西。牠有知覺。」其次是動機,心想:「我要殺牠。」第三階段是實際殺蟲。第四是昆蟲死了,殺者心想:「好啊,牠死了。」殺蟲的行為於焉完成。這是嚴重的殺生,因為四種要素具備,而構成了有意且完全實現的行為。

問:有人未受戒行為與戒相合,也有人受過戒並能持所受戒。二者之間有何差別?

答:所積功德之力不同,因為後者曾在其上師與三寶面前發心持戒。這增加了持戒之力,使得持戒能極具效果。二者不同之處是自然合德與有意為善之間的差別,後者乃有意去修某種行為。過善良生活的己受戒者和過善良生活的未受戒者,其德大致相同,差別似在力量的強弱、真正的穩定與修行的能力。

問:我們怎樣才能發展持戒?

答:發展持戒的生活方式,須審察自己的處境。你若是比丘或比丘尼,則如何持戒已有明確的規定。但對一般人來說,就有自作審察的必要了。你須審察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當你了解到某些行為,例如殺生,是不善業時,你就不再想要去做了。此時你是自己的證人,而戒除殺生或偷盜之類的不良行為令你獲得大益。如果覺得自己不能過獨身的生活,你至少也可起忠於婚約,不欺騙亦不傷害你的配偶。你自行決定,自作此種誓約的證人。另一方面,已正式受戒者則有最佳的證人──三寶和喇嘛;這些證人使得任何誓約都更有力。

問:我在受戒時,非常緊張。我怕將來會破戒,而且有證人在場使得整個氣氛更加令人膽怯。

答:覺得緊張並不壞,因為這意謂你認清自己是在重要的證人面前做一件重大之事。受戒的場面使你感到真實有力;它令你害怕,但這並不壞。這表示你也許不完全了解正在進行之事的性質,但至少你對受戒的重大意義有些概念。不過,你若覺得目前正式受戒有害無益,那並非說你自己所立之誓也不行了。生而為人是持戒的結果,而戒不是比丘或比丘尼才有;戒是規範生活方式的一種誓約,不管是你自己所立,還是從正式受戒而來,它教你該做什麼和不該做什麼。在當前的情況下,避免那使你緊張的受戒也許對你更為適合。不管屬於正式受戒與否,誓約都是有效的,而你自己所發之不殺生、不妄語或不偷道等願,關係重大,極為有益。

問:我對於持戒和過有規律的生活極感困難。我害怕您所說的那些方法,因其與我的個性不合。另一方面,我又認為自己能誠心接受法教。我怎樣才能在想到持戒就討厭的情形下,繼續樂於接受法教呢?

答:轉心向法的四種觀想,就是針對這一點而來:此四觀會自動引發持戒之誓。你不必勉強發誓持戒,你只要如是觀想,發誓持戒自會成為你唯一能作的選擇。我們的處境如此,除發誓持戒之外還能做什麼?看清事態,自會發是持戒。講個故事或許能說明此點。
釋迦牟尼佛住世時,有一青年是佛的表弟,名叫鍾阿悟〈Chungawo〉他娶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妻子。夫婦在一起極為快樂,但是過分相愛,簡直連離開對方一刻都受不了。無論去哪裡或做什麼,他們總是在一起。有一天,佛見其表弟業已成熟,堪受法教,乃於像往常一樣扥缽行乞食,站在他表弟家門前的路上,等著接受他表弟的任何供養。
鍾阿悟對佛有大信心,雖然極愛其妻,但一見佛站在那裡,就對他的妻子說:「我必須去供養佛。」
當他出門的時候,他的妻子一把抓住他,說:「你上那兒去?不要離開我。」鍾阿悟說:「不要這樣,我只到街底去。佛在那兒。我去供養他一些食物就回來。」他的妻子勉強答應,但把自己的衣邊提起,用舌舔濕,說:「我要你在它乾了之前感回來。」
鍾阿悟說:「好吧。」接著他就去供養佛。當他將佛的缽裝滿時,佛把缽交給他說:「這個你拿著。」然後佛就沿著小路慢步離去。鍾阿悟一時感到進退兩難,因為他想回到妻子身邊,但又不能不聽尊貴如佛者的話。他終於還是跟著佛走了。佛帶他從一條路進入森林,來到佛的住處,那是隱士的庵舍,附有一間佛堂。一路上,鍾阿悟心理只是惦念妻子,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有義務為佛持缽,至少也要先把缽交還給佛再趕回家去。
到了庵舍,佛對他說:「把缽放在那兒。我要出去一下。我不在時你留在這兒,可以幫我打掃打掃,灰塵很多,這裡有一把掃帚。」鍾阿悟束手無策;時間已過了很久,愈來愈晚,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去與妻子相聚。但他又再度覺得自己對佛有應盡的義務,所以他動手打掃,儘快把灰塵全部掃出,以便能一路跑回妻子的身邊。誰知愈掃愈髒。每當他以為完全掃淨了,一轉身卻發現地面較前更髒,又得重掃,可是掃了還是髒。一連好多次都是如此。他終於放棄打掃,丟下掃帚,走出庵舍。
從庵舍到村莊有兩條路,一是他跟佛來時走的寬廣大道,另一是草木叢生的下山曲徑。「我要走這條偏僻的曲徑,如是才不會碰到任何人,而能儘快返家。」但當他沿著曲徑往下走的時候,他看到迎面來了一個人,不是佛又是誰呢?他想:「我不能讓他發現我在這兒。」於是他鑽入一旁的矮樹叢中,樹枝垂在路邊,形成一個小洞,鍾阿悟爬到裡面去,希望躲過佛眼。但佛走近時,樹枝自動揚起,暴露出趴在地上的鍾阿悟。佛說:「你在做什麼?跟我來。」佛把他帶回山上,鍾阿悟發現自己又遠離了妻子,趨向庵舍。
如是好多天,佛不斷設法阻止鍾阿悟回家。最後,鍾阿悟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堅持不肯再住下去。於是佛說:「好吧!不過在你離去之前,讓我給你看點東西,抓住我的衣服。」他突然飛了起來,飛到一座高山頂上,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壯麗的景色。
當他與佛在欣賞風景時,一位衰老消瘦的婦人向他們走來。佛叫鍾阿悟注意老婦,並
問:「誰比較美,是你的妻子,還是這位老婦?」鍾阿悟喊著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妻子比這位老婦美上一百倍,不,一千倍。」佛聽了只是說:「我們到天界去吧!抓住我的衣服。」
鍾阿悟抓住佛的衣服,立即發現自己已在天界,那是由諸天宮所形成的莊嚴境,其中的天人天女皆在享受聲色之娛。一切都是那麼幸福快樂,使得鍾阿悟連妻子都不太想了。讓他看過了天界,佛最後又帶他到一座宮殿,那裡住著五百位美麗的天女,有一空著的寶座在殿中央。於是佛問鍾阿悟:「誰比較美,是你的妻子,還是這些天女?」鍾阿悟說:「這些天女比我的妻子美上一千倍。」佛對他說:「去問問看這裡在做什麼?」鍾阿悟走近一位天女,問道:「中央寶座為何空著?」她回答說:「目前還沒有座主。有一個名叫鍾阿悟的人正想受戒。他將為僧,精進修行佛法,如是所積之德,將可使他得以轉生於此天界。這個寶座就是給他坐的。」
鍾阿悟急忙回去問佛:「我現在能受戒嗎?」佛說:「好。」他們返回人間,佛為鍾阿悟授比丘具足戒,於是鍾阿悟成為僧伽的一份子,開始精進修行。
一天,佛召集諸比丘,對他們說:「我的弟子都是很好的比丘。你們都是為了利益眾生而致力於成等正覺。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鍾阿悟,他持戒的唯一目的是要轉生天界,去享世俗之樂。你們應跟他斷絕來往。我要你們不跟他講話,不跟他同座,對他完全不理不睬。」
此時,鍾阿悟正要全力做一個非常清淨的持戒比丘,也就是做佛的好弟子,他因心中想著那些天女,而把自己的妻子全都忘了,並且竭盡所能,善持諸戒。突然間,他發現自己遭到排斥,沒人肯跟他講話。他一講話,別人就轉身走開。別人既不肯跟他同座,也不肯跟他共餐,令他感到極端沮喪。他終於去問佛:「我有什麼不對?為何沒人理我?」
佛說:「不要擔心。這次我們去看看地獄吧!抓住我的衣服。」鍾阿悟抓住佛的衣服,他們很快就到了。佛帶他經過地獄之一,在那裡他們看見有被燒的、被煮的、被鋸成兩半的或受其它苦刑的,皆乃宿業所致。隨後他們來到一個大鍋前,鍋中全是溶化的鐵漿,由幾個面目猙獰的惡鬼在攪拌,雖然其中實無一人。鍾阿悟走向一個惡鬼。問道:「為什麼別的鍋裡都有人,唯獨這個鍋裡沒有?」惡鬼說:「有一個名叫鍾阿悟的比丘,自以為持戒非常清淨。持戒的功德將可使他得以轉生天界,但福報一盡,這個鍋就是他的家了。」鍾阿悟聞言心驚膽顫,於是佛又把他帶回人間。
至此,鍾阿悟了知俗事俗念皆無意義,而且自己實應將心完全放在成佛上。結果他成為極有成就的禪修者,以能一心修禪,不為聲色所動而著名。
這個故事的要點是,了知死亡、無常、輪迴之苦及業因果報,你自會發誓淨修正法。
受戒有助於斷除某些害人害己的行為,是對治煩惱的一種方法,也是非常有效的方法。但不是每一個人都必須受戒;其實,大多數的人都難以接受嚴峻的出家戒,離開家人等為僧為尼。這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是不可能的,或不切實際的,同時他們也不應覺得非受戒不可;對治煩惱,還有別的方法。由於佛陀慈悲加持,我們獲得有關菩提心的法教,亦即對一切眾生慈悲的法教。此外,還有善巧方便能轉化煩惱,而不必予以斷除或壓抑。因此,行者無須與家人和朋友斷絕關係。
佛圓寂前的最後遺訓是:「我已開示你們解脫之道。實際獲得解脫要靠你們自己」。上師可以開示我們解脫之道,但我們必須親證才行。菩提心道,對我們所有的人都是敞開的。

問:善行的功德何以會喪失

答:功德及修行之益的喪失原因,主要有三種。第一是因自身的成就而起我慢。有害的想法是:「我的善行如是,所積功德如是,真了不起。我一定是頗為出眾的人。」第二種有損功德之效果的作法涉及悔恨,例如:布施後心懷此想:「啊,我不該布施那麼多,真傻。」第三種是瞋恚。心生強烈的惡意,能損壞善行的功德。我們以功德迴向防止功德喪失。只要功德仍為我們自己所有,它就可能喪失,然而一但我們誠心無著的把功德拿出來與一切眾生分享,那就連上述三種原因都損壞不了它。我們以簡單的功德迴向來防止所有這些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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