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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论文殊法门的圆顿与渐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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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10/01/18 00: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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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网 日期:2010/01/18 00:44:50   编辑部 报导

第三届两岸禅学研讨会

略论文殊法门的圆顿与渐次

----以《维摩诘经》与《诸法无行经》两部经典为讨论范围

游祥洲

世界佛教友谊会 ( World Fellowship of Buddhists ) 执行理事

 

 

印顺法师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中,曾将「文殊法门」单独提出来讨论。印顺法师对於「文殊法门」的陈述,将是本文主要的讨论基础。虽然大乘佛教与「文殊菩萨」有关的经典相当多,但印顺法师则明白地列举了《维摩诘经》、《诸法无行经》、《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文殊师利问经》、《持心梵天所问经》、《文殊师利问菩提经》等多部经典,归类为「文殊法门」。[1]的确这许多部经典,它们都有一些共同的思想特色,有别於其它大乘经典。对於这些经典的思想特色,印顺法师所陈述的重点,至少包括下列七项。[2]印顺法师并且认为,文殊法门具有梵天的色彩。[3]

在「文殊法门」所涉及的众多经典之中,本文拟以鸠摩罗什所译《维摩诘经》与《诸法无行经》两部经典为主要范围,就下列十个重点,加以探讨:

第一、从「深观法性」切入。

第二、以正念为修行的根本 

第三、空与业报并存的生命观。

第四、藉假修真的理念。

第五、不二法门的契入。

第六、即烦恼而证菩提。

第七、即生活而修行----入音声法门。

第八、善用方便。

第九、入一切诸佛法门。

第十、不动相法门。

本文将藉此逐层探讨文殊法门的圆顿义与次第义。就笔者个人的研究而言,在文殊法门中,往往圆顿义与次第义交叉出现,有时圆顿中自有次第,而次第中亦不离圆顿。兹分述之。

第一、           从「深观法性」切入。

笔者以为,文殊法门的根本特色,就是看任何事情,都要从「深观法性」切入。在文殊法门的众多经典中,处处可以看到这个特色。甚至於可以说,「深观法性」是文殊法门的方法学基础。

所谓「深观」,当然有别於「浅观」。看一件事情,如果只看表象,只从肉眼上去看,只在文字上做功夫,只绕着人类有限的世俗经验打转,对意识型态的型塑过程缺乏透视力,对「童年自我」的局限性缺乏反省力,这就是「浅观」。相反地,「深观」则是突破这一切的肤浅思惟,凡事透到里子里去观察,也就是彻底地观察到万法的本质。

例如一般佛教徒,一谈到贪、瞋、痴,第一个反应就是「三毒」。事实确乎如此。因为贪、瞋、痴,所以有种种烦恼,称之为「毒」,并不为过。但这是表象。《诸法无行经》说:

  贪欲之实性   即是佛法性  佛法之实性   亦是贪欲性

  是二法一相   所谓是无相  若能如是知   则为世间导[4]

这就是「深观」。也就是从贪、瞋、痴的本质上来观察贪、瞋、痴的生态。表面上「贪」是不善的,它是种种不善法的根源之一。但从本质上去看,「贪」其实是「匮乏经验」的潜意识反映。从这一点来看,人的贪心起来的时候,其实是不由自己的,人在这个时候,其实是在对他自己的「匮乏经验」做出不自觉的反应,换句话说,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从「匮乏经验」的伤害中痊癒过来,因此,贪心生起之时,也就是「匮乏经验」的伤痛复发之时。简单地说,你是贪心的奴隶。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值得同情呢?这是世间凡夫的常态。圣者所要觉悟的,,也就是觉悟这个真相。从这个角度来观察贪心的烦恼生态,不但智慧增加了,慈悲心也增加了。这就是「深观法性」。

《诸法无行经》又说:

  云何诸法性   毕竟无有碍  其性如涅盘   亦同於解脱[5]

这也就是说,唯有真正地深观法性的内涵,才能够达到无所挂碍的解脱境界。《诸法无行经》又有一段经文谈到通达法性的重要:

尔时文殊师利法王子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说灭业障罪,云何灭业障罪?

佛告文殊师利:若菩萨见一切法性,无业无报,则能毕灭业障之罪。又文殊师利!若菩萨见贪欲际即是真际,见瞋恚际即是真际,见愚痴际即是真际,则能毕灭业障之罪。又文殊师利!若菩萨能见一切众生性,即是涅盘性,则能毕灭业障之罪。[6]

在这一段经文中,明白地指出了,「见一切法性」是彻底消除业障的捷径。反之,如果不能通达法性,就会生起种种无谓的虚妄分别,然後造作种种业障。《诸法无行经》云:

所以者何?若人自有所见,即能起业,无知无闻。凡夫愚人不知诸法毕竟灭相,故自见其身,亦见他人。以是见故,便起身口意业。是人妄见忆想分别,作是念:我是贪欲、瞋恚、愚痴。如是分别故,於佛法中出家学道。

复作是念:我是持戒修梵行人,我当越度生死,得於涅盘免诸苦恼。是人分别诸法:是善是不善,是应知、是应断、是应证、是应修。所谓苦应见、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而复分别:一切诸行皆悉无常,一切诸行皆悉是苦,一切诸行皆三毒炽然,我当疾舍此有为法。常作如是思惟。於诸行中种种取相而生厌心,尔时便作是念:见诸行如是。是名见苦,恶厌诸行。是名断集,分别诸行。见於灭谛,即作是念:我今见灭,是名证灭。我当修道,便至静处,念如是法。作是念已,摄心定住。

是人先得厌心,今得定心,故於诸行中心便舍离,而自愧厌,不喜不乐。复作是念:我今於一切法中已得解脱,更无所作;我身已得阿罗汉道。是人命终之时,见受生处,即菩提中心生疑悔。以此疑故,命终之後,堕大地狱。何以故?是人於无生法中而分别故。[7]

这一段话是非常深刻的。因为不明白法性,不明白一切法毕竟不生的本质,於是在种种无谓的虚妄分别中打转,结果转出一大堆自以为是的「所知障」来。自以为是大修行人,却不自知这个念头本身就是大障碍。佛法本来只是法药,却因为不明白法性,结果法药反而变成了「法执」,甚至於是另外一种镀金的三毒。

「深观法性」的切入方式,贯穿了整部《诸法无行经》。一旦通达法性,整个佛法都活过来了。《诸法无行经》还有一段经文谈到修持「四圣谛」的要领,经云:

尔时文殊师利法王子白佛言:世尊!今云何应观四圣谛?

佛告文殊师利:若行者能见一切法即是无生性,是名见苦。若能见一切法不集不起,是名断集。若能见一切法毕竟灭相,是名证灭。若能见一切法无所有性,是名修道。文殊师利!若行者能如是见四圣谛,是人不作如是分别:是法善,是法不善;是法应见,是法应断,是法应证,是法应修,所谓苦应见、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

所以者何?凡夫所行贪欲瞋恚愚痴,行者见是法皆空无生无所有,不可分别。但积集虚妄,尔时於法无所取无所舍,於三界中心无所碍,见一切三界毕竟不生,见一切善不善法虚诳不实,如幻如梦如影如响如焰。行者见贪欲性即是涅盘性,瞋恚性即是涅盘性,愚痴性即是涅盘性。若能见一切法性如是,便於一切众生之中不起憎爱。

所以者何?是行者不得是法,若生爱处若生憎处,安住虚空心中,乃至不见佛、不见法、不见僧,是则不见一切法。若不见一切法,於诸法中则不生疑,不生疑故则不受一切法。不受一切法故,则自寂灭。[8]

这段话说明了,即使是贪瞋痴三毒,从法性上去看,也是空无自性的。空无自性的东西,你为什麽要对它做出反应?你为什麽要对它生起爱憎之心?修行修行,不是叫你跟自己的影子战斗,而是看清楚影子的真相。影子既然只是影子,所谓真相也就不必把它想成是什麽的东西了。了解一切法的本质都是空无自性的,当下就是涅盘,当下就是佛。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只要这一念心与空相应,当下四谛现前,你已经坐在金刚座上呀!

《维摩诘经》〈弟子品〉也有一段话谈到了「法」的本质,其中特别强调「法无戏论,毕竟空故」。[9]法的本质是「毕竟空」,因此法无定法,也无有一法可得可说。任何世俗的言说,都只是方便说。如果在语言文字上起了执着,那便是「戏论」。唯有深观法的本质,在正觉之路上,才能够避免一切的错谬颠倒。也唯有随时随地保持这种「深观法性」的态度,才能够真正安住於「三三昧」之中。究竟处,甚至於连「一切观行」都要放下,如此才能够得大自在。

《维摩诘经》〈菩萨品〉中还有一段话谈到了「如」的理念。[10]「如」是「法性」的异名。经中以「如」来说明弥勒菩萨得到授记的本质,既是「如」,则弥勒与众生无二无别。因为弥勒也好,众生也好,本来就具有觉悟的能力,在这一点上,二者是毫无差别的。如果把菩提当做是一种外来的东西,那根本就不是菩提。因此,从弥勒与众生一如无二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位菩萨得到授记,都不应该生起「有所得心」,也就是「增上慢」。如果一个人成为大菩萨,或是成佛,在心态上有任何「优越感」,那麽这个「优越感」的本身,岂不就是另外一堆贪瞋痴的精致结晶吗?

这就是「深观法性」的妙用。整个文殊法门的圆顿要义,必须从这里切入。

文殊法门「深观法性」的内涵,与阿含圣典所发挥的「缘起」,本质上并无差别。从某一方面说,「缘起」乃是甚深甚深法性之根本原理。大乘经典如《华严经》,广明法界缘起观,把「一多相即」的深义发挥无遗,这与文殊法门「深观法性」的精神亦无二致。

第二、           以正念为修行的根本。 

文殊法门的圆顿要义,固在於「深观法性」,而其平实浅易的入手处,则在於修持「正念」。《维摩诘经》〈观众生品〉云:

又问:欲度众生,当何所除?答曰:欲度众生,除其烦恼。

又问:欲除烦恼,当何所行?答曰:当行正念。

又问:云何行於正念?答曰:当行不生不灭。又问:何法不生?何法不灭?答曰:不善不生,善法不灭。又问:善不善孰为本?答曰:身为本。又问:身孰为本?答曰:欲贪为本。又问:欲贪孰为本?答曰:虚妄分别为本。又问:虚妄分别孰为本?答曰:颠倒想为本。又问:颠倒想孰为本?答曰:无住为本。又问:无住孰为本?答曰:无住则无本。文殊师利,从无住本,立一切法。[11]

这一段话明白地指出,修持「正念」是消除烦恼的根本动力。与「正念」相反的,就是「颠倒想」。经中追问「颠倒想」从何而来,答案是「无住」。「无住」者,不一定呀!「颠倒想」这个东西,随时随地,只要你一念不觉,它就在那里了。好比说「黑暗」这个东西,它从那里来呢?它不从那里来,因为它只是「光明」照不到的状态罢了。同样地,你要问「颠倒想」从那里来,答案是:不一定。因为它只是「正念」不现前的状态罢了。此所以经中接着说:「又问:无住孰为本?答曰:无住则无本。文殊师利,从无住本,立一切法。

「正念」的根本义,就是专注於当下。但从「专注」下手来修持「正念」,并不是叫你死死地看着一个东西,而是说,当下这一念心,必须聚焦,必须念念分明。如果你能够做到每一个当下,每一个念头都可以了了分明,那麽,这个正念本身,其实就是一股很强的照明力量。所以,在佛陀所开示的「八正道」之中,「正念」其实是修行的总枢纽。有了「正念」,「正见」才能够发挥引导的作用。有了「正念」,「正思惟」才能够发挥贯彻意志的作用。有了「正念」,「正语」「正业」「正命」才有支撑。有了「正念」,「正定」才能够在「七觉支」当中,维持惺寂平衡。有了「正念」,「正精进」才能够坚持到底。

用「正念」来面对烦恼,效果最好。如果你懊恼,你念念分明地知道你懊恼。如果你生气,你念念分明地知道你生气。只要守住这一念心,然後,懊恼也罢,生气也罢,它自然地就会在念念分明中,如实地呈现它自己。只要「正念」在,烦恼慢慢地就成了被观察的对象。观察烦恼有其要领,举个例子来说,当「贪」的念头起来的时候,你一旦有所觉察,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不要去责备它,不要去打压它。你只要轻轻地「照」它一下,那就够了。那个贪的念头就会在你「照」它的时候薄弱了。你越是「照」它,它就越薄弱。然後,你继续守住念念分明的这一念心,烦恼就会慢慢地转化,慢慢地就变成不烦也不恼了。这个道理,可以把它叫做「烦恼见光死」。这就是「正念」的奥妙。

因此,佛教所谓修行,不用什麽高调,也没有什麽玄妙,要紧的只是在日常生活之中,时时提醒自己「坚住正念」而已。禅宗所谓「照顾足下」,所谓「照顾话头」,其实都只是要你当下提起「正念」罢了。

第三、           空与业报并存的生命观。

文殊法门虽然处处强调法性与空性,但也强调因果业报的相对客观性。《维摩诘经》〈香积佛品〉云:

维摩诘言:此土众生刚强难化故,佛为说刚强之语以调伏之,言是地狱是畜生是饿鬼,是诸难处,是愚人生处,是身邪行,是身邪行报;是口邪行,是口邪行报;是意邪行,是意邪行报;是杀生,是杀生报;是不与取,是不与取报;是邪婬,是邪婬报;是妄语,是妄语报;是两舌,是两舌报;是恶口,是恶口报;是无义语,是无义语报;是贪嫉,是贪嫉报;是瞋恼,是瞋恼报;是邪见,是邪见报;是悭悋,是悭悋报;是毁戒,是毁戒报;是瞋恚,是瞋恚报;是懈怠,是懈怠报;是乱意,是乱意报;是愚痴,是愚痴报;是结戒、是戒、是犯戒;是应作,是不应作;是障碍,是不障碍;是得罪,是离罪;是净,是垢;是有漏,是无漏;是邪道,是正道;是有为,是无为;是世间,是涅盘:以难化之人,心如猨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乃可调伏。譬如象马,塩悷不调,加诸楚毒,乃至彻骨,然後调伏。如是刚强难化众生故,以一切苦切之言乃可入律。[12]

这一连串的表达,就是说一个道理:因果业报。如是因缘,如是业报。这是客观的现实,也是调伏刚强众生苦切之言。但是讲因果业报,不能讲得太死,否则就成了机械的宿命论。因果业报无论如何开展,它本身毕竟是缘起法,缘起法是无自性的,因此它随时都有改变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在因果业报开展的同时,你的心在那里。这一点尤其重要。你的心可以因循故事,也可以当下幡然省悟。当下这一念心,在因果业报开展的进程中,拥有极大的自觉的空间。文殊法门在这一点上,显然十分强调心灵的自觉性与自主性。《诸法无行经》所谓「若能见一切法性如是,便於一切众生之中不起憎爱」,便是说明当下这一念心,一旦与法性相应,憎爱的习气便起不了作用。

《维摩诘经》〈佛国品〉有一个重要的偈语,所谓:

说法不有亦不无,以因缘故诸法生;无我无造无受者,善恶之业亦不亡。[13]

「无我无造无受者」,这是空;「善恶之业亦不亡」,这是业报。空也罢,业报也罢,都离不开「以因缘故诸法生」的原理。了然乎此,则不落「有」「无」二边。这就是生命的中道。

第四、           藉假修真的理念。

《维摩诘经》第二品方便品有一个很重要的理念,就是借「肉身」以成就「法身」。这个理念,简单的说,就是「藉假修真」。这个观念,包含三个重点:

第一、「肉身」为假有,因此不可执着。经文中强调:「诸仁者是身无常,无强无力无坚速朽之法,不可信也为苦、为恼,众病所集诸仁者如此身,明智者所不怙[14]但肉身也是我们此生此世非常重要的凭藉,因此也不能有忽视或践踏肉身的观念。肉身除了支持我们现实的生命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我们修持法身的资粮。

第二、「法身」是生命的最主要目标,它的实现来自整个佛法的实践。也可以说,整个佛法实践的结果,就是成就法身。经云:「诸仁者此(肉身)可患厌,当乐佛身[15]法身的意义,在《维摩诘经》中的表达,是十分具体而又容易理解的。它不是指任何抽象而神秘的东西。它是生命与佛法结合的一种呈现。

第三、实现法身,要在日常生活中进行,所以《维摩诘经》中说:「从如是无量清净法,生如来身。」[16]这也就是说,只要是在日常生活中,勤修无量清净法,如来身(法身)就在当中逐渐孕育成长出来了。换言之,法身是不离现实的。有人总以为,一旦成就法身,就完全脱离了现实的世间,那是一种误解。

因此,从文殊法门的圆顿义上说,其究竟处乃是实现「法身」。但其实现的次第,则在於不断地实践佛法的各种功课,包括戒定慧三学、六波罗蜜、三十七道品等无量佛法。而其根本动力,则是「发菩提心」。

第五、           不二法门的契入。

《维摩诘经》所标榜的「不二法门」,充份地展现了趣入「不二法门」的多样性与究竟会通性。有人以为,《维摩诘经》〈入不二法门品〉中三十二位大菩萨各各讲说「不二法门」的内涵,最後,维摩诘居士一人以「默然无言」作结,好像只有维摩诘居士一人是对的,其它人说的都不究竟。这是误解。三十二位大菩萨所说的是趣入「不二法门」的过程与理趣,每一个人所说的都是究竟的,只不过维摩诘居士很有幽默感,他用默然无言来肯定每一个人的发言,同时,藉着默然无言来突显:「各位讲的都很对,不过,用讲的不等於真正的修行,也不是真正的境界。」所以维摩诘居士要来一个画龙点睛,「默然」,因为「不二法门」是以「行入」,不是「芝麻开门」,叫一叫就进得去的。「无言」,正是说,语言是有缺陷的,「言不尽意」,「无言」,就是不可迷信语言,更不可「以言代行」。

那麽,「不二法门」究竟是什麽呢?简单的说,就是破除二元对立的思惟模式。人类的思惟模式,是以二元对立的逻辑为主要架构,譬如,「一是一」、「二是二」,这是逻辑的同一律。「一或者为一,一或者为非一,二者不能同时为真。」这是逻辑的排中律。「「一为一,一又为非一,这是自语矛盾,永远不能为真。」这是逻辑的勿矛盾律。人的思惟如果不接受这三个定律,那就是颠倒错乱。问题是,人的思惟不能完全用语言概念来概括,也就是不能用逻辑的三个定律来概括。如果对於这三个逻辑定律的限制性,缺乏了解,那麽,你永远站在不二法门之外。不二法门就是要跳出这三个逻辑定律的二元性,不要让你的智慧死在这个逻辑的框框里。

在整个文殊法门的实践上,你必须随时保持这种不落二边的自觉。把这一份自觉放在面对烦恼的态度上,尤其好用。烦恼一起来,你只要保持正念,保持觉察,不要与烦恼「对立」!不管什麽念头起来了,你只要保持正念分明,当下明白这个念头是什麽就好了。轻轻地,不要太用力,太用力又是一种障碍。只要当下明白这个念头是什麽,烦恼已经如实地呈现在那里了换一个方式说,就是保持正念分明,随时随地明白你自己的感觉。「我很生气,这是感觉。「明白我现在很生气,这就是回光返照」。简单地说,清清楚楚的感觉本身,就是」。烦恼的念头刚起来的时候,本来还很微弱,但如果你毫不觉察,烦恼就会偷偷地壮大起来,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消耗你的生命能量。烦恼本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它不觉察。所以,修持这个法门一定要养成「即起即观」的习惯。

只要做得到「即起即观」,那麽「即观即断」就是水到渠成了。烦恼一起来,你马上观,而所谓,只是轻轻地「照」它一下,这就是「即起即观」。一照过,你马上「放下」,这就是「即观即断」。为什麽一照过马上可以放下呢?因为你一起观,烦恼就被你的观照力量罩住了,烦恼如果是老虎,那麽观照的力量就是一张网子,只要网子的韧性够,这只老虎就跑不掉了。同样地,只要你的观照力够强,烦恼就会逐渐衰减,乃至於不起作用。这一切都是在你观照的当下完成的。此处所谓「断」,不是阿罗汉的急断烦恼之断,而是大乘佛教的「观空」之断。「观空」之断,是深观烦恼的缘起无自性,所以烦恼已被空性的智慧所转化了。虽说是「断」,其实只是轻轻地放下,轻轻地化掉罢了。悟此则烦恼与菩提一如,生死与涅盘不二。此即「入不二法门」。

《维摩诘经》〈弟子品〉还有一段经文谈到维摩诘居士与阿那律尊者的对话。阿那律尊者虽有天眼,却还是跳脱不出清净与污秽的对立。维摩诘居士因此对他说:

有佛世尊,得真天眼,常在三昧,悉见诸佛国,不以二相。[17]

这一句话非常重要。因为只要你心中还有这麽一点对立,你的贪瞋痴就在那里。为什麽?有对立就有欣厌呀。所谓欣静厌喧、欣净厌秽、欣上厌下、欣彼厌此,不都是从对立中生起的吗?文殊法门十分强调,十方世界诸佛国土净秽平等,只不过是度化众生的方便善巧不同罢了。

要而言之,契入不二法门,只在一念之间。《维摩诘经》〈入不二法门品〉中三十二位大菩萨各各宣说「不二法门」的内涵,其实每一位菩萨的修持方式都是一道方便门。好像纽约的中央公园,东西南北各有许多不同的出入口,每一个出入口都有不同的景观。但中央公园原来还是一个,东走、西走、南走、北走,走遍了,你就明白,每一道门都是中央公园的一部份。因此,不二法门不是在众门之外,另有一门,而是当你走进每一道门的时候,你的心中不作对立想,不作善不善想,不作净不净想,只是一念直入法性,一一门当下即是不二门。

第六、           即烦恼而证菩提。

处理烦恼的方式,可以说是文殊法门的重大特色之一。一般的法门重在呵责烦恼,避开烦恼,使烦恼不生起。而文殊法门则重在直观烦恼,转化烦恼,甚至於转烦恼为道用,使烦恼变成菩提资粮。

文殊法门的相关经典,对於烦恼的本质,有非常深刻的探讨。烦恼有粗有细,有根本,有枝末,所谓生老病死,所谓世间八苦,这些都是烦恼的枝末。所谓妒嫉、懈怠等等,这些是粗烦恼。根本烦恼就是贪、瞋、痴。唯识宗把烦恼称为「随眠」,意谓烦恼随逐於人,三世不离;眠伏於心,不易觉察,的确能够说出烦恼的特性。

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只是畏惧烦恼,排斥烦恼,乃至於逃避烦恼,只要有一念的挂碍,烦恼就消灭不了。大乘佛教用「明」与「暗」来比喻智慧与烦恼的对待关系,确有深意。因为光明与黑暗本来就不是绝对的。多一分「明」,自然就少一分「暗」。修行的功夫,就是不断地增加这个「明」,相对地,「暗」就减少了。这个「明」,就是人人本然具有的觉性。任何人只要当下正念现前,当下觉性就在那儿。即使正念不现前,觉性也还是在那儿,只是你自己不觉察罢了。

这个当中还有一个要领,就是彻底地认识到「烦恼无自性」。这一点非常重要。为什麽说烦恼无自性?因为烦恼不是自己生起的。如果没有内因外缘,烦恼如何生起?我的肚子饿了,这是内因,找到可以吃的东西,这是外缘。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属於我的,只因为我非常的饿,於是这个时候,贪烦恼就生起了。这个贪烦恼,在这个当下,就是一个「缘起法」。你先不要急着下道德判断,因为「该」「不该」的道德判断,在贪烦恼生起的当下那一念,还没有生起。重点是,这个贪烦恼在内因外缘的支持之下生起了。不但生起,而且十分自然。大乘佛教清楚地看到了烦恼生起的当下,有这麽一个「缘起性」,也就是「无自性性」,因此他认为烦恼可以解,烦恼可以转化。更重要的是,在上面举的例子当中,人对於食物的反应,看似跳脱不出巴伏洛夫(Pavloff)「制约反应论」的范围,但大乘佛教认为,这种反应,只是一种「串习」,「串习」也是生命经验在重覆性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习惯,因此,「串习」也是「缘起」的,也是「无自性」的。更进一步说,不管烦恼如何生起,「串习」如何延续,只要正念现前,烦恼生起的力量就减弱了。「串习」亦然。这就是为什麽大乘佛教面对烦恼的态度,不是逃避,不是畏惧,而是积极地增长正念,用每一个正念,来转化烦恼,渐渐地,渐渐地,烦恼就没有力量了。

《维摩诘经》第八品〈佛道品〉有一段文字讨论到「如来种」,可以说明文殊法门「即烦恼而证菩提」,这一段文字是这样的:

於是维摩诘问文殊师利:何等为如来种?

文殊师利言: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恚、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六入为种,七识处为种,八邪法为种,九恼处为种,十不善道为种;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是佛种。[18]

这一段话明白地主张,所有一切烦恼原来都是成佛的「种子」。在一般的理解中,成佛的「种子」应该是清净的慈悲与智慧,应该是神圣的发心与行动,怎麽可能是贪瞋痴等「烦恼」呢?烦恼不是垃圾吗?烦恼不是有毒的吗?烦恼不是成佛的破坏成份吗?《维摩诘经》本身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样的:

若见无为入正位者,不能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如是见无为法入正位者,终不复能生於佛法;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又如殖种於空,终不得生;粪壤之地,乃能滋茂。如是入无为正位者,不生佛法;起於我见如须弥山,犹能发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生佛法矣。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19]

《维摩诘经》这一段文字,应用了三个比喻。

一、莲花与淤泥喻。莲花无法生长在乾旱的高地,反而只能生长在「卑湿淤泥」之中,成佛的智慧好比莲花,智慧来自苦难的磨练,来自烦恼的冲击,来自困境的逼迫。人在顺境中,心灵容易钝化,智慧无由生起。人就是因为经常要面临不同的烦恼,经常要从烦恼的逼迫中寻找出路,智慧因此被激发出来了。因为经常看到周遭的人在烦恼中受苦,慈悲心也被激发出来了。成佛的种子──智慧与慈悲,就这样在烦恼的滋润下成长了。所谓「处污泥而不染」,正是此义。

二、殖种与粪壤喻。如果要播种,我们不能把种子撒在虚空之中,因为虚空是没有着落的,种子唯有撒在土地上,尤其是粪壤之地,愈是污秽,愈是营养。一般人总以为,学佛了,烦恼愈少愈好,这就个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清福」,但这份「清福」却也是智慧与慈悲的空白。唯有不断的走入众生之中,「众生」虽浊,但你心无挂碍,然後你观察烦恼的机会增加了,你承担烦恼的耐力也增长了。所以,成佛的种子绝不是来自空洞的清净,而是不惜涉足粪壤之中,辛苦耕耘,然後才有丰硕的收获。

三、宝珠与巨海喻。珍珠、珊瑚等海底的贝类,必须要有深海的环境才能生存,浅水中是养不出来的。同样的,成就「一切智宝」的优势,原来不在浅水之中,而是来自无边深广的烦恼大海。所谓烦恼大海,也就是「五浊恶世」,烦恼多得不得了呀!发心成佛者,与其日日祈祷生活中少烦恼,不如时时勉励自己增强面对烦恼的能力。

《维摩诘经》甚至於说「如是入无为正位者,不生佛法;起於我见如须弥山,犹能发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生佛法矣」,所谓「入无为正位者」就是阿罗汉《维摩诘经》意谓,宁可你有极大的我见,也比急断烦恼、早证涅盘好得多了,因为阿罗汉早证涅盘是一条不归路,但「起於我见如须弥山」者,反而因为这个烦恼而激发修行的大因缘,在六道轮回中引生成佛的推力。

上述这一段文殊师利菩萨与维摩诘居士的对话,引起了在座大迦叶尊者的回应,他说:

善哉!善哉!文殊师利!快说此语。诚如所言,尘劳之俦,为如来种。我等今者,不复堪任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乃至五无间罪犹能发意生於佛法,而今我等永不能发。譬如根败之士,其於五欲不能复利。如是声闻诸结断者,於佛法中无所复益,永不志愿。是故文殊师利!凡夫於佛法有反复,而声闻无也。所以者何?凡夫闻佛法,能起无上道心,不断三宝;正使声闻终身闻佛法、力、无畏等,永不能发无上道意。[20]

在大迦叶尊者这一段回应当中,我们看到了所谓「根败」的比喻。大乘法与声闻法的最大分野,一句话说到底,就是一个「耐烦」,一个「不耐烦」。「耐烦」就是耐烦恼,「不耐烦」就是不耐烦恼。声闻因为「不耐烦」,所以急着要去断烦恼,也因此失去了成就菩提的机会。菩萨因为「耐烦」,所以能够借烦恼为因缘而善修智慧与慈悲,这正是文殊法门的妙谛之所在

《诸法无行经》在面对烦恼的态度上,也有十分直接的表达。《诸法无行经》云:

分别烦恼垢,即是着净见,无菩提佛法,住有得见中。
若贪着佛法,是则远佛法,贪无碍法故,则还受苦恼。[21]

这几句话很有深意。你在乎烦恼,你与烦恼为敌,你已经落入了垢净二元对立的圈套中。用这种态度来接近佛法,反而远离了佛法。

《诸法无行经》又云:

若人无分别,贪欲瞋恚痴,入三毒性故,则为见菩提。
是人近佛道,疾得无生忍。

若见有为法,与无为法异,是人终不得,脱於有为法。
若知二性同,必为人中尊。

佛不见菩提,亦不见佛法,不着诸法故,降魔成佛道。[22]

这也就是说,贪瞋痴来了,你只要做一个「旁观者」。你不要与它交涉,不要与它纠缠,观察着观察着,菩提智慧就渐渐现前了,无生法忍也更接近了。佛之所以成佛,只是因为深观法性,明白了烦恼实性即是菩提,因此跳脱出二元对立的束缚。所谓「降魔成佛道」,其实这个「魔」,不是别的,二元对立的妄想罢了。

《诸法无行经》又云:

若以菩提心,自高无所畏,自念当作佛,是人无菩提,
亦无有佛法,离菩提宝印。[23]

这也就是说,如果你已经发了菩提心,已经很努力在修行,然後从这个当中生起了修道者的优越感,你就完了。你所达到的修行境界越高,你的优越感就越细微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个「魔」还是你自己呀!

唐代玄奘大师所译的《大般若经》第十一会「布施波罗密多分」当中,有一段极重要的文字,直接标榜「烦恼」虽然是大菩提的障碍,却能随顺菩提资粮。不但如此,「烦恼」还是菩萨的大恩人。这一段文字的精神与文殊法门十分相应。《大般若经》说:

是故菩萨应作是念;贪瞋痴等相应之心,於大菩提虽为障碍,而能随顺菩提资粮。於菩萨心非极间杂,如求独觉声闻地心。所以者何?贪瞋痴等能令生死诸有相续,助诸菩萨引一切智,谓菩萨众方便善巧起诸烦恼受後有身,与诸有情作大饶益。

(中略)是故菩萨摩诃萨众,若起烦恼,现在前时,不应於中极生厌恶。何以故?满慈子!诸菩萨众於诸烦恼起有恩想,作是思惟:我由彼故,引发种种菩提资粮,令速圆满,故彼於我有大恩德。

(中略)若如是菩萨方便善巧,以结摄受所依有身,若时若时,由结摄受有身相续,尔时尔时,布施、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波罗密多及余无量无边佛法,渐次圆满。

(中略)尔时尔时,令诸有结渐次衰减。若时若时,令诸有结渐次衰减。尔时尔时,渐得邻近一切智智。若时菩萨证大菩提,尔时所依身、结俱尽,所作已办,不须身结,如已入城,车无复用。如是烦恼於大菩提虽为障碍,而於能引菩提资粮有能助力。是故菩萨乃至未坐妙菩提座,不永灭除。若得菩提,一切顿断。[24]

《大般若经》这一段有关「以结摄受所依有身」的思想,在大乘佛教中是极重要的一部分。此一「以结受身」的思想,有的经典叫做「润业受生」「发业润生」「扶习润生」、「留惑润生」或「结生相续」。所谓「发业润生」或「润业受生」,就是菩萨保留某些烦恼习气之业,藉此而受生人间,行菩萨道的意思。[25]

第七、           即生活而修行-----入音声法门。

《诸法无行经》主张「贪瞋痴性,即是涅盘性」,对於「不断烦恼而证菩提」的实践,有相当具体的陈述。经中提到过去久远以前,有两位修行人,一名喜根法师,一名胜意法师。喜根法师因为主张「贪瞋痴性,即是涅盘性」,所以他的修行风格是「不舍世法,亦不分别善恶」;反之,胜意法师则是一位强调头陀苦行、持戒清净的修行人。这两个人因为修行风格截然不同,一方面喜根法师常常赞叹胜意法师「少欲知足」的道风,另一方面胜意法师却非常看不惯喜根法师「不舍世法,无所罣碍」的作法。在胜意法师的眼光中,喜根法师的作法简直是脱轨到了极点。由於攻讦不断,冲突於是发生。经中叙述这一段互动的过程说:

尔时有菩萨比丘名曰喜根,时为法师,质直端正,不坏威仪,不舍世法。尔时众生普皆利根,乐闻深论。其喜根法师於众人前,不称赞少欲、知足、细行、独处,但教众人诸法实相,所谓一切法性即贪欲之性。贪欲性即是诸法性;瞋恚性即是诸法性,愚痴性即诸法性。

其喜根法师以是方便,教化众生。众生所行,皆是一相,各不相是非。所行之道,心无瞋碍;以无瞋碍因缘故,疾得法忍,於佛法中决定不坏。[26]

喜根法师的道风,本质上就是的典型的文殊法门。文殊法门在实践上有其极重要的特色,这个特色就是从日常生活中直接体验空性。佛教所说的「空性」,本来就必须落实在生活中来体验,但文殊法门强调的是:当下直观,当下即是,当下安住,当下现证!要在实践上切入文殊法门,就必须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自我观照。贪瞋痴的习气人人有,但修持文殊法门者,必须在自己每一个起心动念的当下,保持了了分明。贪也罢,瞋也罢,痴也罢,修行人不会没有这些念头,要紧的是,贪瞋痴的念头起来了,你是否当下了了分明的看着它?所谓「不怕念头起,只怕觉悟迟」,念头起来并不可怕,怕的是你自己不觉察;不觉察,贪瞋痴的念头就会偷偷地壮大起来,於是慢慢地你自己就作不了主了。喜根法师的法门在这个地方,就是要你当下提起这个了了分明的正念,只要照明得清楚,贪瞋痴当下即是「诸法实相」。「诸法实相」不是什麽神秘的东西,只要当下这个念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下把贪瞋痴的实相看明白罢了。

一般人贪瞋痴的念头一起来,自己就作不了主,这是因为在那个念头起处,缺少「觉察」的功夫。好比一栋房子,主人平常若不注意门禁,那就难怪贼进贼出,拿他没有办法了。喜根法师的教学,不同於别的法门。别的法门一向都是对贪瞋痴采取「隔离」、「防堵」或「打压」的手段,而喜根法师则不隔离、不防堵,也不打压,他只是盯着贪瞋痴,盯着盯着,盯到你变不出花样来,盯到你无所遁其形,然後,正如俗话所说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你在「见怪」那个当下,你敢睁开眼睛盯住它,结果当然就是「其怪自败」!同样地,当你的觉照力量增强了,贪瞋痴除了呈现出它本身的「诸法实相」之外,什麽都不剩下了,什麽都不是了。

不过,你开始盯着贪瞋痴的时候,可能盯不住,因为你的觉照能力还不够,你随时可能被反扑、被俘掳、被吞噬。所以,下手做觉照功夫的时候最为关键。喜根法师强调「诸法实相清净」,就是提醒学人下手做功夫的时候,不要害怕烦恼,你怕它,你就把它膨胀了,「怕」很容易剥夺我们自己的能量。你只要相信「诸法实相清净」,贪瞋痴的实相也不例外,那麽,贪瞋痴有什麽好怕呢?有此确认,则「贪瞋痴」与「诸法实相」在正念的观照之下,已经无二无别,这就是喜根法师所谓的「一相智」。有了这个「一相智」,自然而然地,你看到贪瞋痴,贪瞋痴已不再是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了,你再也不用憎恶害怕了。

不过,这个法门仍然有高度的挑战性与危险性,如果不是「尔时众生普皆利根,乐闻深论」,根本承当不了这种挑战。换句话说,众生根机有利有钝,而佛法中的法门有适合利根者,有适合钝根者,彼此不可错乱。喜根法师的法门显然只适合於利根者。也因此,这些利根的弟子们,在喜根法师的教导下,一个个成就了,此所以经中说:「众生所行,皆是一相,各不相是非。所行之道,心无瞋碍;以无瞋碍因缘故,疾得法忍,於佛法中决定不坏。」这可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情,因为看透了贪瞋痴的实相,所以摆脱了一般修行人对於贪瞋痴的过敏性恐惧症,因此,看人不用贪瞋痴去作分别,是是非非也没有了,这一念心无时而不安住在诸法一相的境界上,这是何等轻松自在,「法忍」因而成就。所谓「於佛法中决定不坏」,也就是说喜根法师的弟子们,个个成就了「不动三昧」,这是真正的大修行啊!但是,在胜意法师那一方面,却对喜根法师展开强烈的攻击,经中说

尔时复有比丘法师行菩萨道,名曰胜意,其胜意比丘护持禁戒,得四禅、四无色定,行十二头陀。‥‥‥是胜意比丘有诸弟子,其心轻动,乐见他过。‥‥‥後於一时,胜意菩萨入聚落乞食,误到喜根弟子家。‥‥‥又於居士子前说喜根法师过失:是比丘不实,以邪见道教化众生,是杂行者,说婬欲无障碍、瞋恚无障碍、愚痴无障碍,一切诸法皆无障碍。[27]

从经中这一段叙述,可以看出胜意法师不但持戒清净,而且禅定的境界已具足四禅八定,但只因为对於喜根法师的法门缺乏了解,反而攻击喜根法师「以邪见道教化众生」。更严重的是,胜意法师与他的弟子们因为本身持戒清净,因而对於善恶罪福的分别心特别强烈,不但如此,他们对於自己的持戒清净,更生起了「有所得」的傲慢。这个傲慢把他们的攻击性合理化了。

    试想,持戒清净不是为了消除贪、瞋、痴、慢、疑吗?现在胜意法师与他的弟子们却因为本身持戒清净,反而生起了傲慢与瞋恨,甚至於形成一种言词的暴力。请问,这一连串不清净的言行,为什麽会与原来持戒清净的目标相违背呢?问题出在修行的态度上。经中有一段文字,清楚的描述了胜意法师的修行态度:

是人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闻佛音声则喜,闻外道音声则瞋;於梵行音声则喜,於非梵行音声则瞋。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净音声则喜,於垢音声则瞋。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圣道音声则喜,於凡夫音声则碍。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乐音声则喜,於苦音声则碍。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出家音声则喜,於在家音声则碍。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出世间音声则喜,於世间音声则碍。

以不学入音声法门故,於布施则生利想,於悭则生碍想。

以不学佛法故,於持戒则生利想,於毁戒则生碍想。[28]

所谓「入音声法门」,又称做「入音声陀罗尼」。这个法门是指修行人已经悟入音声的空性,因此对於各种顺耳、不顺耳的音声已经了无罣碍。胜意法师的修行态度,很明显的还停留在「善恶二元」的对立架构之中。善恶在「世俗谛」上,有它相对的真实性,但修行人在观察善恶的时候,却不可以把这个相对的真实性,在心灵上予以绝对化。一旦在心灵上把善恶绝对化,宗教的任何救赎与忏悔,就要全盘被否定。胜意法师虽然是戒禅俱尊的大德,可惜他的悟境尚未到此。

喜根法师听到了胜意法师的攻讦,不但没有生气或报复,反而深深地同情胜意法师的偏差。喜根法师为了回应胜意法师,於是集众宣说了七十余偈,其中有几个偈语十分重要:

贪欲是涅盘,恚痴亦如是;如此三事中,有无量佛道。

  若有人分别,贪欲瞋恚痴;是人去佛远,譬如天与地。

  菩提与贪欲,是一而非二;皆入一法门,平等无有异。[29]

这三个偈语,说明了贪瞋痴的本质,与菩提无二无别,为什麽?因为正念现前的时候,你所看到的贪瞋痴,只是缘起法。缘起法是无自性的,对於时时刻刻活在正念之中的修行人而言,他看不到贪瞋痴,他只看到缘起,只看到无自性,原来贪瞋痴只是假象而已。所以,菩提与贪欲有什麽分别呢?喜根法师还有三个偈语值得注意:

贪欲之实性,即是佛法性;佛法之实性,亦是贪欲性。

 是二法一相,所谓是无相;若能如是知,则为世间导。

 若有人分别,是持戒毁戒;以持戒狂故,轻蔑於他人。[30]

这三个偈语指出了胜意法师修行上的盲点。持戒也好,禅定也好,都是为了成就心的自在,如果心不得自在,那麽,「戒」也会绑人,「禅」也可能只是令人上瘾而已。如果我们不自觉地把戒禅的「手段」目的化,那麽我们就会迷失真正的「目的」。

《诸法无行经》这一段有关喜根法师与胜意法师的对诤,决不只是经典中的一段寓言而已,事实上,它也反映出佛教在历史发展中的客观现实。旁观者清,看了这一段典故,我们就可以了解,所谓「道并行而不悖」,本来喜根法师也好,胜意法师也好,双方的修行方式并不矛盾,「对诤」是完全不必要的。佛法讲究的是「应病予药」,药只要对症,那有什麽好争论的呢?当然,在这一段对诤之中,胜意法师的偏差,只因为他在修行态度上仍然停滞在「有所得」的想法上面,「有所得」的想法限制了他的眼界。对於佛教教团内部的纷争,《诸法无行经》在这里显然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反省题材。

虽然如此,但我们仍不可忽略胜意法师在「戒」「禅」并重方面已有的坚持,因为「戒」「禅」并重是佛教实践哲学的基础。同时我们也必须注意到,《诸法无行经》除了描述喜根法师提倡「贪瞋痴实相清净」之外,还描述他「质直端正,不坏威仪可见喜根法师一样重视持戒,他在「戒」「禅」并重这方面的立场与胜意法师完全没有两。因此在这一段对诤之中,纯粹只是修行态度与观念的差异,绝对不是「持戒」「不持戒」的对立。

《诸法无行经》在叙述这一段对诤的过程之後,还提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胜意法师因为毁谤喜根法师的过失,受到堕地狱的罪报,并且经历了多少世的轮回,一直都得不到学习正法的机会。幸好喜根法师在他堕入地狱之前,宣说七十几个偈语,为他预先种下修持文殊法门的种子,所以胜意法师在经历很长很长的轮回之後,终於藉着这个种子重新学习正法。

另一件是喜根法师因为直修「真俗二谛圆融无碍」的文殊法门,所以轮回不久之後就成佛了,他就是现在东方宝庄严国的「胜日光明威德王如来」;而胜意法师後来「重修」文殊法门之後,终於成为佛陀座下智慧第一的大菩萨「文殊师利」。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文殊师利菩萨在菩萨道的成长过程中,原来经历了这麽一大段颠倒与曲折,最後才修成了圆顿直了的智慧门。《诸法无行经》这一段叙述,虽然只是一段「本生谭」,但在修行的态度上,对於後世的佛弟子而言,却是一个万万不可忽视的警惕。

从这一部经中可以发现,喜根法师所代表的「文殊法门」,其真正高明处,乃在於他一方面上达「第一义谛」的境界,入於「一相智」,另一方面「不舍世法」,在「世俗谛」的境界上无所罣碍。如实而论,喜根法师的修持已经到了「真俗无碍,二谛圆融」的境界,这是菩萨道的最高理想。很显然地,「文殊法门」当下直观实相的修行方式,对於「不断烦恼而证菩提」的法门而言,的确提供了一个非常宝贵的用功方向。

第八、           善用方便。

善用方便是文殊法门另外一个重要的特色。这里简略地举几个例子。

《维摩诘经》〈方便品〉谈到维摩诘居士住在印度当时的商业大城毗耶离的情形。

欲度人故,以善方便,居毘耶离。资财无量,摄诸贫民;奉戒清净,摄诸毁禁;以忍调行,摄诸恚怒;以大精进,摄诸懈怠;一心禅寂,摄诸乱意;以决定慧,摄诸无智。[31]

这一段话说明了维摩诘居士是以六波罗蜜为自度度人的基础。

虽为白衣,奉持沙门清净律行;虽处居家,不着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现有眷属,常乐远离;虽服宝饰,而以相好严身;虽复饮食,而以禅悦为味;若至博弈戏处,辄以度人;受诸异道,不毁正信;虽明世典,常乐佛法;一切见敬,为供养中最;执持正法,摄诸长幼;一切治生谐偶,虽获俗利,不以喜悦;游诸四衢,饶益众生;入治政法,救护一切;入讲论处,导以大乘;入诸学堂,诱开童蒙;入诸婬舍,示欲之过;入诸酒肆,能立其志。[32]

这一段话进一步说明了维摩诘居士如何实践他的在家菩萨道。值得注意的是,一般佛教徒视为蛇窟虎穴的赌场、婬舍、酒吧,维摩诘居士不但出入自在,还在这些地方开导人心。这的确是菩萨道的难行处。赌场、婬舍、酒吧是社会上的黑暗面,也是最需要心灵灯光的地方。所谓「入污泥而不染」,这是何等的潇洒与担当!

《维摩诘经》〈香积佛品〉也谈到了菩萨入世的八种方便善巧。

维摩诘言菩萨成就八法於此世界,行无疮疣,生于净土何等为八饶益众生而不望报代一切众生受诸苦恼所作功德尽以施之等心众生谦下无碍於诸菩萨视之如佛所未闻经闻之不疑不与声闻而相违背不嫉彼供、不高己利而於其中调伏其心常省己过,不讼彼短恒以一心求诸功德是为八法[33]

所谓「不与声闻而相违背」,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原则。一般人都知道文殊法门「弹偏斥小」,却忽略了文殊法门所弹斥的,乃是小乘的不发心,不是弹斥小乘的修行。在修行上,三乘同观性空,岂可轻率否定。

通达法性者,自然就明白「法无定法」的妙用。「法无定法」是般若智慧的精义之所在。此一精义,在文殊法门中更是发挥无遗。值得注意的是,「法无定法」如果被滥用,那麽,「法无定法」可能就变成无法无天了。因此,所谓「善用方便」,必须以「深观法性」的智慧为基础,否则方便的结果反而是不方便了。《维摩诘经》</title>文殊文殊师利问疾品)所谓「无方便慧缚有方便慧解无慧方便缚有慧方便解。」[34]

文殊法门的方便善巧很多。如实而论,在本文上下文中,很多法门都可以说是方便门。限於篇幅,此处不再广引细谈。

第九、           入一切诸佛法门。

《维摩诘经》(菩萨行品)中,特别谈到了一个法门,叫做「入一切诸佛法门」。阿难尊者在维摩诘居士向香积佛请饭之後,不禁大为赞叹。佛陀便为他说了一番开示。

阿难白佛言:未曾有也,世尊!如此香饭能作佛事。

佛言:如是如是,阿难!或有佛土以佛光明而作佛事,有以诸菩萨而作佛事,有以佛所化人而作佛事,有以菩提树而作佛事,有以佛衣服卧具而作佛事,有以饭食而作佛事,有以园林台观而作佛事,有以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而作佛事,有以佛身而作佛事,有以虚空而作佛事,众生应以此缘得入律行,有以梦幻影响镜中像水中月热时炎如是等喻而作佛事,有以音声语言文字而作佛事,或有清净佛土寂寞无言无说无示无识无作无为而作佛事。如是阿难,诸佛威仪进止,诸所施为无非佛事。

阿难!有此四魔,八万四千诸烦恼门,而诸众生为之疲劳,诸佛即以此法而作佛事,是名入一切诸佛法门。菩萨入此门者,若见一切净好佛土,不以为喜,不贪不高;若见一切不净佛土,不以为忧,不碍不没,但於诸佛生清净心,欢喜恭敬,未曾有也。[35]

这一段话有两个重点。第一层,施作佛事,方便多多。香积佛可以用香饭来转化人心,阿弥陀佛可以用五尘说法来接引众生,这是何等丰富的启示!因为施作佛事的方便不同,因此菩萨对於十方佛土的净与不净,应当一视同仁。

第二层,八万四千烦恼,表面上看来,是八万四千魔,芸芸众生为之疲劳不已,但从文殊法门看来,这却实是诸佛施作佛事的另一种方便。为什麽?因为众生有所贪,你贪福报,你贪功德,很好很好,我来教你布施法门吧,布施可以修福呀!佛不我欺,布施修久了,贪心慢慢也就化掉了。《大般若经》所谓「如是烦恼於大菩提虽为障碍,而於能引菩提资粮有能助力。是故菩萨乃至未坐妙菩提座,不永灭除。若得菩提,一切顿断。」[36]贪瞋痴等烦恼,对凡夫而言,虽然是苦恼的根源,却未尝不可因势利导,把它转化为引生菩提的资粮。你不用担心,贪福报、贪功德不也是「贪」吗?没关系,「若得菩提,一切顿断!」这一层奥妙,值得善加体会。

《维摩诘经》〈佛道品〉也有一段经文,与上文善用烦恼而施作佛事的理念可以相互辉映。

若菩萨行五无间而无恼恚至于地狱无诸罪垢至于畜生无有无明憍慢等过至于饿鬼而具足功德行色无色界道不以为胜示行贪欲离诸染着示行瞋恚於诸众生无有恚阂示行愚痴而以智慧调伏其心示行悭贪而舍内外所有不惜身命示行毁禁而安住净戒乃至小罪犹怀大惧示行瞋恚而常慈忍示行懈怠而懃修功德示行乱意而常念定示行愚痴而通达世间出世间慧示行谄伪而善方便随诸经义示行憍慢而於众生犹如桥梁示行诸烦恼而心常清净示入於魔而顺佛智慧不随他教示入声闻而为众生说未闻法示入辟支佛而成就大悲教化众生示入贫穷而有宝手功德无尽示入刑残而具诸相好以自庄严示入下贱而生佛种姓中,具诸功德示入羸劣丑陋而得那罗延身一切众生之所乐见示入老病而永断病根超越死畏示有资生而恒观无常实无所贪示有妻妾采女而常远离五欲淤泥现於讷钝而成就辩才总持无失示入邪济而以正济度诸众生现遍入诸道而断其因缘现於涅盘而不断生死文殊师利菩萨能如是行於非道是为通达佛道。[37]

这一段话说明了菩萨道的广大弹性。但不管弹性有多大,一切作为的业报,都必须由你自己承担。此所以经中说「示行毁禁而安住净戒,乃至小罪犹怀大惧」。为什麽?戒律是死的,生命情境却是活的。在常态下,当然要严守净戒,但遇到非常状况,这个时候,开缘的判断,就非常重要。因此,有些作为,看来好像是犯戒,其实不然。

不但如此,在佛教的修行上,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罪恶感」。罪恶感会干扰禅定的生起,罪恶感会摧毁善念的增长,罪恶感会导致自暴自弃,最糟糕的是,罪恶感会障碍智慧的开显。从佛教的观点来看,罪恶感愈重,修行愈不容易得力。此所以佛教只许「忏悔」,不许「後悔」。「忏悔」与「後悔」不同。「忏悔」是断悔,是利用改过迁善来断除心中的悔恨之根。「後悔」则是让自己的心灵在悔恨中不断地「重覆」而已。《维摩诘经》〈弟子品〉也触及这个问题。

忆念昔者有二比丘,犯律行以为耻,不敢问佛,来问我言:唯优波离!我等犯律诚以为耻,不敢问佛,愿解疑悔,得免斯咎。我即为其如法解说。

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优波离!无重增此二比丘罪,当直除灭,勿扰其心!所以者何?彼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佛所说,心垢故众生垢,心净故众生净,心亦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诸法亦然,不出於如。如优波离,以心相得解脱时,宁有垢不?我言:不也。维摩诘言:一切众生心相无垢,亦复如是。唯优波离!妄想是垢,无妄想是净;颠倒是垢,无颠倒是净;取我是垢,不取我是净。优波离!一切法生灭不住,如幻如电,诸法不相待,乃至一念不住,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炎如水中月如镜中像,以妄想生,其知此者是名奉律,其知此者是名善解。[38]

「犯律行以为耻」,这是罪恶感。这个罪恶感的延续,只是增长这两个比丘对戒律与僧团的逃避倾向罢了。经中所谓「不敢问佛」,正是一个讯号。文殊法门的过失管理,是从「深观法性」上,深观罪性不可得,否则「戒垢」就可能被内化为「心垢」,这根本不是佛法。此所以维摩诘居士直接了当地告诉优波离尊者说:「无重增此二比丘罪,当直除灭,勿扰其心!」

第十、           不动相法门。

《诸法无行经》在佛陀与文殊师利菩萨的对话中,出现了一段有关「不动相」的说明。

世尊!一切诸佛皆成就贪欲,名不动相。

文殊师利!云何是事名不动相?

世尊!一切诸佛皆入贪欲平等法中故,远离诤讼通达贪欲性故,世尊!贪欲即是菩提。何以故?知贪欲实性,说名菩提。是故一切诸佛,皆成就贪欲,名不动相。[39]

拿贪欲做例子,很多人一听到贪欲,心理上就会起排斥。但《诸法无行经》经中说,一切诸佛因为已经深入了一切法的平等性,在贪欲法上,已经通达了贪欲的法性,也就是空无自性,所以一切诸佛对於贪欲法,已经安住在「不动相」之中。所谓「贪欲即是菩提。何以故?知贪欲实性,说名菩提。」这句话是总关键。菩提菩提,不是别的,只不过是通达了贪欲的真实性。明白处叫做菩提,不明白处叫做贪欲。已明白者称之为佛,不明白者称之为凡夫。就是这麽简单。

文殊法门在整个佛教的传承上,基本上是以「阿佛」为中心,「阿佛」意为不动佛,在五方佛的信仰体系中,属於东方之佛。《维摩诘经》也特别提到,维摩诘居士来自「阿佛」的佛土。这个「不动相」法门,在文殊法门的修持上,显然是非常重要的。

 

文殊法门极为深广奥妙,上文所述,只不过是笔者个人把这几年来研读《维摩诘经》与《诸法无行经》的心得,稍作整理而已。限於时间与篇幅,有些细微的地方,不及详论。再如《文殊.般若经》详述一行三昧的修持法要,深入阐明「即心即佛」的念佛观,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课题,容当另文述之。

整体而论,文殊法门处处不离圆顿要义。但圆顿要义不是空谈高论,其切入处乃在当下这一念心。圆顿要义的实现,也离不开日用寻常之间的渐进渐入。

本文写作之际,笔者心中忽现一偈,爰题之为「文殊法门摄颂」,录之如下。

如实深观法界性,当下烦恼即菩提;
触处皆是不二门,圆成方便妙吉祥。

 

 

参考书目另附

 

 

本文写作过程中,陈骏女士协助电脑输入并惠赐卓见,特此



[1] 此外还有《离垢施女经》、《须真天子经》、《入法界体性经》、《法界体性无分别经》、《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如幻三昧经》、《文殊师利巡行经》、《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文殊师利现宝藏经》、《文殊师利净律经》、《魔逆经》、《顺权方便经》、《大净法门经》、《阿闍世王经》等经典。详请参阅印顺着《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928-990. 台北市:正闻出版社。

[2] 印顺法师所陈述的七项特色,包括:第一、如来法身是无相不可见的;有相可见,是不能正见如来的。第二、文殊法门,依胜义而开示(般若的)甚深法相,又广明菩萨的方便。第三、文殊法门,对於现实的娑婆秽土,始终给以积极的意义:赞叹释尊的大悲方便;秽土修行,比在净土修行更有效率。第四、文殊法门在「如、法界、实际」上,特重「法界」,更进而对「界」作广泛的应用。第五、诸法是菩提,进一步的说,烦恼是菩提,业是菩提,苦──蕴、界、处是菩提,众生是菩提。第六、弹偏斥小。第七、文殊法门,倾向於在家出家平等,男女平等;由於特重方便,所以留下了重在家、重女人的迹象。详请参阅印顺着《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928-990. 台北市:正闻出版社。

[3] 印顺法师认为:「有梵天特性的文殊师利,是甚深法界的阐发者,大乘信心(菩提心)的启发者,代表『信智一如』的要义,所以被称为『大智文殊』。文殊所宣说的──全部或部分的经典,在初期大乘中,部类非常多,流露出共同的特色:多为诸天(神)说,为他方菩萨说;对代表传统佛教的圣者,每给以责难或屈辱;重视『烦恼即菩提』,『欲为方便』的法门。文殊法门,依般若的空平等义,而有了独到的发展。在家的,神秘的,欲乐的,梵佛同化的後期佛教,文殊法门给以最有力的启发!」《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19。台北市:正闻出版社。

[4] 诸法无行经卷上(1) T15, No. 650, p0750

[5] 诸法无行经卷上(1) T15, No. 650, p0750

[6] 诸法无行经卷上(1) T15, No. 650, p0750

[7] 诸法无行经卷上(1) T15, No. 650, p.753

[8] 诸法无行经卷上(1) T15, No. 650, p. 754

[9] 维摩诘经》〈弟子品〉,经云:夫说法者,当如法说。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法无寿命,离生死故;法无有人,前後际断故;法常寂然,灭诸相故;法离於相,无所缘故;法无名字,言语断故;法无有说,离觉观故;法无形相,如虚空故;法无戏论,毕竟空故;法无我所,离我所故;法无分别,离诸识故;法无有比,无相待故;法不属因,不在缘故;法同法性,入诸法故;法随於如,无所随故;法住实际,诸边不动故;法无动摇,不依六尘故;法无去来,常不住故;法顺空,随无相,应无作,法离好丑,法无增损,法无生灭,法无所归,法过眼耳鼻舌身心,法无高下,法常住不动,法离一切观行。唯大目连,法相如是,岂可说乎?p.524, T14, No. 475

[10] 《维摩诘经》〈菩萨品〉,经云:云何弥勒受一生记乎为从如生得受记耶为从如灭得受记耶若以如生得受记者如无有生若以如灭得受记者如无有灭一切众生皆如也一切法亦如也众圣贤亦如也至於弥勒亦如也若弥勒得受记者一切众生亦应受记所以者何夫如者,不二不异若弥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一切众生皆亦应得所以者何一切众生即菩提相若弥勒得灭度者一切众生亦应灭度所以者何诸佛知一切众生毕竟寂灭,即涅盘相,不复更灭是故弥勒无以此法诱诸天子实无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亦无退者弥勒!当令此诸天子舍於分别菩提之见所以者何菩提者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寂灭是菩提灭诸相故不观是菩提离诸缘故不行是菩提无忆念故断是菩提舍诸见故离是菩提离诸妄想故障是菩提障诸愿故不入是菩提无贪着故顺是菩提顺於如故住是菩提住法性故至是菩提至实际故不二是菩提离意法故等是菩提等虚空故无为是菩提,,无生住灭故知是菩提了众生心行故不会是菩提诸入不会故不合菩提离烦恼习故无处是菩提无形色故假名是菩提名字空故如化是菩提无取舍故无乱是菩提常自静故善寂是菩提性清净故无取是菩提离攀缘故无异是菩提诸法等故无比是菩提无可喻故微妙是菩提诸法难知故。」

[10] 《维摩诘经》〈观众生品〉,p. 547, T14, No. 475

 

[12] 《维摩诘经》〈香积佛品〉,T14, No. 475, p. 552

[13] 《维摩诘经》〈佛国品〉,T14, No. 475, p.537

[14] 《维摩诘经》〈方便品〉,T14, No. 475, p. 539

[15] 《维摩诘经》〈方便品〉,T14, No. 475, p. 539

[16] 这一段经文的详细内容为:「诸仁者,此可患厌,当乐佛身,所以者何,佛身者即法身也,从无量功德智慧生,从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生从慈悲喜舍生从布施持戒忍辱柔和勤行精进禅定
解脱三昧多闻智慧诸波罗蜜生从方便生从六通生从三明生从三十七道品生从止观生从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法生从断一切不善法集一切善法生从真实生从不放逸生从如是无量清净法生如来身诸仁者欲得佛身断一切众生病者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维摩诘经》〈方便品〉,T14, No. 475, p. 539

[17] 《维摩诘经》〈弟子品〉,T14, No. 475, p. 541

[18]《维摩诘所说经》〈佛道品〉,T 14, p. 549

[19]《维摩诘所说经》〈佛道品〉,T 14, p. 549

[20]《维摩诘所说经》〈佛道品〉,T 14, p. 549

[21]诸法无行经卷下, T15, No. 650, p. 759

[22]诸法无行经卷下, T15, No. 650, p. 759

[23]诸法无行经卷下, T15, No. 650, p. 759

[24] 玄奘译《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卷580T 7p. 998。引文中「彼」字,《大正藏》所依版本原作「反」字,此处依《明藏》改为「彼」字。

[25] 有关「不断烦恼而证菩提」的内涵,请参阅游祥洲撰,〈「烦恼免疫学」导论〉,「方东美先生百岁诞辰纪念学术研讨会」论文, 1999,台北:中国哲学会。

[26]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9

[27]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9b

[28]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9b

[29]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9

[30]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9

[31] 《维摩诘经》〈方便品〉,T14, No. 475, p. 539

[32] 《维摩诘经》〈方便品〉,T14, No. 475, p. 539

[33] 《维摩诘经》〈香积佛品〉T14, No. 475, p. 552

[34] 《维摩诘经》文殊文殊师利问疾品)T14, No. 475, p. 544

[35] 《维摩诘经》</title>菩萨行品),T14, No. 475, p. 553

[36] 玄奘译《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卷580T 7p. 998

[37] 《维摩诘经》〈佛道品〉,T14, No. 475, p. 548

[38] 《维摩诘所说经》〈弟子品〉,T 14, p. 541

[39] 《诸法无行经》,卷下,T 15, p. 756。接下来的经文为:「世尊。一切诸佛皆成就瞋恚。名不动相。文殊师利。云何是事名不动相。世尊。一切诸佛皆说有为法过罪者。安住瞋恚平等性中。通达瞋恚性故。是名一切诸佛皆成就瞋恚名不动相。世尊。一切诸佛皆成就愚痴。名不动相。文殊师利。云何是事名不动相。世尊。一切诸佛能度一切贪着名字众生。安住愚痴平等性中。通达愚痴性故。是名一切诸佛成就愚痴名不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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