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量论 成量品 略讲﹝二﹞
法称论师造
僧成大师释
法尊法师译
见悲青增格西教授
(疏)子二、破能立 分三:丑一、正破,二、由此亦遮余理,三、彼所成义。初又分二:寅一、形义不能为因,二、形声不能为因。今初
(讲记)外道说: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皆由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说了三个理由「以住行故」、「有形状故」、「有作用故」。前是针对所立破除,自下是针对这三个理由(能立)破除。破能立分三个段落,一是正文,二是透过正文附带谈到:不仅破了大自在,也破除了其他,三是破了这些有什麽成果。
「形义不能为因」、「形声不能为因」说到了义与名,即形状的内容、形状的名称不能当作理由。在中文中比较不会区分名与义,在印度文与藏文中会特别注意这一点。举例来说:在中文中,「桌子」是名词,「漂亮」是形容词,这个大家都承认,所以就不会再讨论下去。但是在印度文中,「桌子」不是名词,它不是一个词,因为它是方的、可以拿来放杯子……,桌子之名才是名词。在印度文中,名、句、文是有差别的,名指的是如桌子之名,句是将二个名词连起来,如我的桌子,文是如英文字母abc,中文可以说没有文。名、句、文是语言,语言是声音。声音有分能表义的声音,如人的声音、天上的法鼓声,与无表义的声音,如水声、风声。在说到名言安立时,将名与义严格区分开来,再由谁安立谁,如此一来讨论就会很多。此处,若论式是「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皆由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具有形状故」,讨论的重点就是在义;若论式是「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皆由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具有形状之名故」,讨论的重点就是在名。以名当理由并不是正因,很多时候我们会说「它是什麽,因为它称为……」,例如,辣椒是辣的,因为它有那个名,事实上,这并不是正因,内容(义)为理由才可以是正因。「形义不能为因」:虽然整体上内容可以是理由,但是在此处,内容并不成为正因。「形声不能为因」:名称完全不能成为理由。
(论)随有无加持,形等如欲成,由彼所比度,彼是正理性。
异事所成就,声同无异故,比度则非理,如灰物比火。
非尔,则陶师,制作陶瓶等,作泥团形故,蚁垤亦彼作。
(讲记)「加持」:人工创造的。如现在挖出古代的文物,一看就知道是人类所创造的,而不是天然的,没有透过人工所加持的形,就是天然的形。「随有无加持,形等如欲成,由彼所比度,彼是正理性」:随着有人工的加持就会有这个形,而没有人工加持就不会有这个形,由此来推论的话,就是正理了。如「以唐三彩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故」是正因,而先前「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具有形状故」就不正确。也就是说,讨论的是形,就进一步问,具有形是在指什麽?形状是不是在指人工所创造的形状,如果是的话,它是正理。
说这个理由—「人工加持所造之形」是正理,是指它有周遍(只要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就一定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的),但是宗法并不成立。即论式「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故」三相中,只要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就一定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的,但是世间之处身受用并不都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所以「人工加持所造之形」也不是正理。但是如果有法没问题,它会是正理,如「桌子为有法,由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是人工加持所造之形故。」
「异事所成就,声同无异故,比度则非理,如灰物比火」:此处会牵涉到语言与所诠内容的关系。刚才说如果是人工所造之形,就可以是正理,如果是自然的形,就不是。此时,外道就以语言文法方面来讲,说它们二个同样称为是「形」(声同),所以可以成立。[25]自宗认为如瓶具有形,山也具有形,二者虽然有同样的名称,但是瓶与山是相异的(「异事」:不一样的),瓶是人工所造的,但是山不是,所以不能因为二者有同样的名称就说「因为瓶是,所以山也是」。也就是说,刚才说人工所造之形是正理,自然的形与人工所造之形虽然有相同的名称,但是这只是名称相同,内容并不同,如此就不是正理,反过来说,如果这个是正理的话,灰物也可以比度火。「灰物」:灰蒙蒙的东西,烟是灰蒙蒙,雾也是灰蒙蒙,灰物包含烟,范围比烟还大,如强风过後,弥漫的灰也是。「彼山上有火,以有灰故」是不遍,由灰来推测有火是不对的,因为灰不见得是烟,也包含雾。如果不是不遍,那蚂蚁窝也可以说是陶师作的,因为它有形,就像陶师制作瓶的泥团有形。
(疏)若以形为成立彼宗之因者,为以形差别为因,抑仅以形为因?若如初者,则随加持者有无,其形如欲成就,由彼比度宫殿之形是由士夫所作者,此应正理。以是成立彼宗之三相故。若由彼成立山峰形状是士夫所作,则非正因,以成立彼宗之宗法不成故。若如次者,则由从种类异事成就之形,与名为形之声同转,仅以是形无所异故,以此为因,比度山形是士夫所作,则不应理,成立彼宗之遍相不定故。譬如由灰色物比度有火。若非遍相不定者,则应成立蚁垤亦是陶师所作,以与陶师制作瓶等及泥团形状有相同故。
(讲记)假设要以形做为成立的理由的话,那麽是以特殊的形状为理由,还是以整体上的形状为理由?例如「以有形状故,如宫殿」是在说「以有人工所造的形状故,如宫殿」,还是单单是「以有形故,如宫殿」?如果是前者—人工所造的形,即若有人工加持所造则有,若没有人工加持所造就没有,以此比度宫殿之形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这是正理,因为它的因三相都成立。例如「紫禁城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是有士夫创造则有,没有士夫创造则没有故」,因凡是有士夫创造则有,没有士夫创造则没有,一定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的,且紫禁城是有士夫创造则有,没有士夫创造则没有,所以三相都成立。此处是不管宗法,只看後遍,後遍是成立的,若论式是「山峰之形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是人工所造之形故」,就不是正因,因为宗法不成立。
如果是後者—单单说因为有形之故:与人工创造之形种类相异(即天然的),但有同样的名称。因为同样都称为「形」,就用这个理由比度山是士夫所作,是不对的。「山为有法,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同样有形之名称故,如瓶」,瓶具有形之名,山虽然与瓶一样都有形之名,但不能以此说明它是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所以是遍相不定。譬如灰物比度有火,这样的理由是不对的。如果不是遍相不定,那麽蚂蚁窝也是陶师所做,因为与瓶的泥团有相同的形。
(论)所立随行故,果总亦能立,系属各异故,说异过果同。
(讲记)「果同」:一种因明过失,就好象「利器之轮」一样,丢出去给别人的过失,最後自己也会有相同之过。举例来说:「声为有法,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三相成立,是正理。声是所作性成立,只要是所作性一定是无常成立。但是若问:所谓所作性到底在指什麽?是瓶的所作性,还是你的所作性,我的所作性?这样是果同。也就是整体上是具有因明三相的,但是却拿别体来否认,如此即有果同之过。此处是外道觉得自宗犯果同的过失。因为外道说「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皆由士大夫觉心为先而作,以有形故,如宫殿」,自宗就问:「士大夫的觉心」是什麽?「以有形故」是在说人工的形,还是自然的形?如果是人工的形,则……,如果是自然的形,则……,因此外道就认为这是果同。但是这并不是果同,果同的前提是必须是正理,若不是正理,各各击破并不是过失。外道所说的并非正理,所以自宗没有果同的过失。
(疏)若谓今以形为因,汝观形之差别而破,是果同之似破。(果同是一种似能破之名。原是胜论对正理派立「螺声是果,勤勇所发故,如瓶」。正理派破云:「为是先有,勤勇所显,抑是先无,勤勇新生耶?若勤勇所显,则因不定。若是新生,则因不成。」胜论说「彼是果同似能破」,即以彼之破他方式,对彼自己之因,亦同样能破。因为前量式是观察果,故名果同。又解:由彼似能破,为他人所出之过,彼自亦同犯其过,结果相同,故名果同。)曰:以总果所作性,是成立声无常之正因,以是成立彼宗之宗法,所立法之顺遍决定故。对此正因,若谓声之所作,於瓶不成;瓶之所作,於声不成。故所作性非成立声无常之正因。如是由有系属之声瓶各异,观察别异出过而破,许此似破为果同似能破,以是于能成所立之总因,观察差别而破之似能破故。今说特殊形为因,则不成;仅以形为因,则不定。故形非成立彼宗之正因。如是破之能破,非果同之似能破,以非对於以能成所立之总因,观其差别而破之似能破故。
(讲记)外道:我是以形做为理由。但是你(自宗)是以形的差别来破,因此是果同,果同就不是真的破除,是一种似破。自宗:如「声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是正因,因为宗法成立,周遍成立,即因三相成立。若对这个正理还说:「所作性是在指什麽?若是声的所作性,则在瓶上没有声的所作性;若是瓶的所作性,则声上没有瓶的所作性。如此一来,所作性就不是成立声无常的正因。」以别体出过而破,这样才是果同—一种似破。为什麽是似破?明明是正理,但是观察差别(如瓶之所作性或是声之所作性)而破,是似破。「世间之处身受用为有法,皆由士夫的觉心为先而作,以有形故。」这个立论不对,以人工之形来说,是不成,说是形的话,是不定,所以这样破除不是果同之似能破。整体上是正理,但是找别体差异来破除,会是果同,但是整体上就不是正理,各各击破也就不会是果同。
(疏)寅二、形声不能为因
(讲记)佛教会说名言安立,语言是安立上去的,与实质内容之间是二回事。实质内容是实质内容,它的名称是安立上去的,如不知道谁替桌子取了「桌子」的名称,它就变成「桌子」,事实上桌子和这个名称没有更多的连系。但是外道认为语言(能诠)和所诠内容之间关系要非常密切,如这张桌子为何称为「桌子」?因为外道讲实有,所以要在实质内容中找出讲这个名字的理由,即要从桌子上找出原因。
这边讲的是名与义中,名的部份。有时候,真正内容不是相同的东西,但是有人会说「这个也是……,因为它称为……。」这种推论是错误的。名与义二者中,要用义来推论,而不能用名称来推论,名不能推论什麽的。
(论)种类别所成,由见声之总,成立,非正理,如说语言等,牛故是有角。
依他说欲故,诸声皆非无,有彼故义成,一切成一切。
(疏)若由见具形种类之差别所成就,与名为形之声总共同转,便成立山形为士夫所作,不应道理,以成立彼宗之遍相错乱故。如说「语言等是有角,以牛声转故」。若因不成者,应一切士夫不用劬劳便能成办一切义利,以有彼声便能成办有彼义故。此因决定,以诸声於任何处无不可转故。以诸声是依他乐说欲而转故。
(讲记)若看见形状中的特殊的形状,如高山和瓶子是同样具有形的东西,可是它们是别别成立,瓶子是瓶子,高山是高山。它们二者都有「形」这个名称,高山有形状,瓶子有形状,这是成立的,但没办法因为同样有「形」之名来作为理由。论式「山为有法,应是士夫所造,以是有形状之名故」,这个因明论式并不成立,因为有那个名称不见得有那个内容。「如说语言等,牛故是有角」:就好象语言为有法,应有角,因为称为牛故。藏文「国」(音)是指听到了,但是它的谐音是指牛,所以说「听到是小牛,因为是「国哇」(音)故」是错误的。
「依他说欲故,诸声皆非无,有彼故义成,一切成一切」:内容与语言二者中,以内容为主,只是有语言(名称)不算。如果有那个名就要有那个东西的话,那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乞丐,有情就不必辛苦了。因为名称只是凭着我们想讲什麽就可以产生,什麽样的名称都可以有。「诸声皆非无」:名称到处都可以有。
(疏)丑二、由此亦遮余理
(论)以此而观察,劫毗罗等派,由无常等故,亦说无心等,及剥皮死故,而说具足心。
(疏)此以所说观察形非正因之理而观察也。何所观察?谓观察劫毗罗派等尼犍子派,前者说乐觉无心等是物质,以是无常及等是有生故。及尼犍子派说树具足心,以剥皮即死故。如何观察?谓剥皮即死,非成立树具足心之正因,以於树上按立量法,因不成故。数论派以无常及有生,亦非成立乐觉无心之物之正因,是不定因故。
(讲记)用上面的方式去观察剖析,像劫毗罗派等、尼犍子派的说法也会被破除。要观察什麽呢?劫毗罗派说「乐觉」(快乐的心,此与佛教所说不同)为有法,是无心的物质,以是无常故,是生故。尼犍子派说树具足心,以剥皮即死故。(佛教认为树木没有如有情众生的那种死亡)。尼犍子派的说法是因不成。而劫毗罗等派的说法是因不定。
(疏)丑三、彼所成义
(论)若事体不成,此理若成就,别不成无害。如声依虚空。
(疏)所举之因,有因之体性与差别二事,其中以体性为主。若因事体性於有法上不成,即犯宗法不成过,此理应理。若因体性於有法上按立量式成就者,即量之差别不成,亦不妨害宗法成立故。譬如声上,依虚空之所作性虽不成就,然於所作性是成立声无常之宗法,都无妨害。
(讲记)此处总结上面所讲的内容。前面是针对名与义说要用义来成立,名没有办法成为证据。这边是针对整体与差别说,若整体上不成立就不成立,若整体上成立就是正因,别体上不成立也没有关系。此如「瓶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如声音」,事实上,瓶的无常、瓶的所作性与声的无常、声的所作性不同,别体上是不一样,但是整体上还是可以说「瓶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如声音」。
「如声依虚空」:整体上,对声音的认识外道与佛教是相同的,但对声音的属性是什麽,二者就有差别。外道认为声音中有恒常的,而佛教认为声音是无常的,没有恒常的。声音在我们讲来是无常的,讲完就没了,不见了;但是外道认为那只是显现的部份,隐藏的部份永远在虚空,所以说声音是常,声音上(属性上面)有常法[26]。佛教对外道说「声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外道则认为声音上面有一个恒常的功德,但那是谈局部性,在这一点上,二派彼此谈不拢。这边举了一个例子—「如声依虚空」,别体上二派互不承认彼此的观点,但是整体上成立即可,别体上不成立也没有关系。
(论)声虽不成立,事成即成立,如佛对鸺鶹,说身等能立。
若彼性误等,声虽不错误,知能立有过,由事成事故。
行故有手故,立有角及象,此声之所诠,世许,非欲说。
(疏)问:若尔,因之声不成立,而义成立,彼将如何?曰:於有法上,因之声虽不成立,若因之事成立者,亦能成立所立。如佛弟子对鸺鶹派,立四大种之微尘无常,说有身、有碍等为能立。「有身」即「有所触」之义。对胜论者说「有身」之声,於四大种微尘上虽不成立,但「有所触」对胜论者,则是四大种微尘无常之正因,以是对彼,成立彼宗之三相故。相反,若彼因之义性错误等,等取不成及相违。声虽不错误,当知亦是有过失之能立。要由果及所遍事,成立因及能遍事故(以果证因是因果系,以所遍证能遍,是同体系)。声虽不错误,而义错误之譬喻,如说「花牛是有角,能行故」,及说「象儿是象,是具手故」。此说牛名能行,及说象名具手之声,于所诠牛象之名,并不错误,以是世间共许立彼名故。然所欲说之能行及具手,于牛象非无错误,彼是人故。
(讲记)「声虽不成立,事成即成立,如佛对鸺鶹,说身等能立」:前述是说总体与别体,此句是说名与义,即使名不成立,可是实义成立,就是成立,如佛教对鸺鶹派(外道部派名)说身等能立。此处涉及二个外道的说法,要理解其说法不是容易的事。因此从例子理解即可。
「若彼性误等,声虽不错误,知能立有过,由事成事故」:如果内容上有错误,名称虽然无误,那个因明仍会有能立的过失,所以要用事来成立事。「由事成事」就讲了二个内容(即疏:「要由果及所遍事,成立因及能遍事故(以果证因是因果系,以所遍证能遍,是同体系)」。)因明论式只有因果与体性相属,前者要由果来成立因,後者要以遍来成立,举例来说即是「彼山有火,以有烟故」、「声是无常,以是所作性故」。
「行故有手故,立有角及象,此声之所诠,世许非欲说」:「能行」是牛的别名是,「有手」(或「巧手」)是象的别名(因为大象的鼻子很巧,像手一样)。牛称能行、象称巧手,这是世间共许安立它们的名称,对所诠的牛象来说没有错,但是在因明推论时就会有错误,如「某某为有法,是牛,以是能行故」,推论时就要说只要能行就一定是牛,那我们(都能行)就会都是牛,这样是讲不通的。同样,若说「某某为有法,是大象,以是巧手故」,就可以举苏州善巧刺绣者为例来反驳。
(疏)子三、破自在为一切因
(讲记)第一段是破所立,第二段是破能立。此第三段是以总结的方式破大自在是造物主。
(论)如彼事是因,即何时非因,由何计彼因,而不许非因?
(疏)彼自在事,由何理由许彼为因,而不许非因?不应道理。如彼是因之自在,与即彼何时非因之自在无差别故。
(讲记)「如彼事是因,即何时非因,由何计彼因,而不许非因」:外道说大自在是造物主,是一切的因素。自宗就说:你(外道)说大自在之物(「彼事」)是万物的因,就像你承许它是因一样,你也必须要认为它是非因。因为是因时候的大自在和非因时候的大自在完全一样,你有什麽理由说它是因而不是非因?
用因明论式表达是「大自在之物为有法,不应许为因而不许为非因,无差别故」,这边有法是「大自在之物」,加上「物」的原因是,前面讨论时,外道说大自在是常法,它能生万物。在自宗驳斥後,外道又改说大自在虽是恒常的,但它的心是无常,即大自在本质上是常,但有一无常之物在上面创造万物,为了表示这种情况,就以「大自在之物」为有法。因为这是应成论式,所以说「不应许它为因,而不许它为非因」。
外道说大自在创造一切。自宗就说:就像你们承许大自在是万物的造物者一样,你们也应该承许它不是万物的造物者,因为创造万物的大自在和不创造万物的大自在没有差别,既然没有差别,你为什麽要承认它是因而不承认它不是因?这是没有道理的。「如彼是因之自在,与即彼何时非因之自在无差别故」:举例来说,在西藏,冬天的田种不出青菜,因为冬天的气候使田地变成不是青菜的因素;夏天时,气候配合田地,夏天的田就种得出青菜,田地就是青菜的因素。看起来田地似乎没有变,事实上田地改变了,冬天的田地和夏天的田地是有差别的。此处自宗逼问外道:到底创造万物的大自在和不创造万物的大自在有什麽差别?他们说不出差别,因为大自在是恒常的。若要说有差别,就要谈因素的变化导致能产生万物,既然谈不出这样的原因,就变成造物的大自在和不造物的大自在没有差别。既然二者没有差别,那麽承认它是因的话,也可以承认它不是因。
下面的内容是,对论式「大自在之物为有法,不应许为因而不许为非因,无差别故」,外道有三个回答:1.不遍;2.观待因缘故;3.根本不遍。自宗针对外道的回答,再加以反驳。
(论)由械药等系,黑者伤及愈,无系属株杌,何不计为因?
(讲记)「系」:关系。一个人若碰到刀械就会受伤,将伤口擦药,伤口就会痊癒。也因如此说伤的因素是刀械,伤合的因素是药。刀械、药和伤、愈有很大的关联性。与刀械、药完全无关的东西如株杌,它既不是伤的因素,也不是伤合的因素,说株杌是伤的因素、是癒合的因素是没有什麽理由的。但是如果按照外道的说法:大自在与一切物的生长等都没有关系,却可以说是一切的因素,如此一来,株杌也可以说是伤的因素,也可以说是癒合的因素,因为同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疏)若谓不定者,则无系属之株杌,何故不计为黑者受伤与伤癒之因?应计为因,以与非因虽无差别,亦有是因故。不能许尔,要由与器械及药等连系黑者乃受伤与伤癒故。
(讲记)针对「大自在之物为有法,不应许为因而不许为非因,无差别故」(即自宗的驳斥:「你应该像承认它是因一样,也应该承认它是非因。为什麽?是因的自在和非因的自在没有差别。」)外道第一个回答是不一定(不遍),即承许它是因,不一定要承许它是非因(也就是可以是因的意思)。自宗:若不一定的话,那毫无关系的株杌,为何不说它是受伤、痊癒的因素?应该可以说株杌是受伤、痊癒的因素。因为是因与非因没有任何差别,却可以说是因,那株杌就可以说是受伤、痊癒的因。可是这是不能承许的。为什麽?要有关系才能称作是因,刀械及药才是伤、愈的因素,毫无关系的株杌不能是因素。不能把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物说成是因素,同样的,就不要把没有任何关系的大自在说成是造物主。
(论)自性无差别,亦不可能作,常则无遮故,功能亦难知。
(讲记)这个部份在说,大自在本身不是因素,观待助缘也不可以。「自性无差别,亦不可能作」:是因的大自在与非因的大自在,自性上没有任何差别,所以不能生果,也不可能依靠因缘而能生果。「常则无遮故,功能亦难知」:这个部份在说因果之间要有影响力,这边的用语是「遮」。所谓的「遮」就是没有因,就遮掉了果,果也就不会有;要有果,一定不遮那个因(要有那个因),以现代话来说就是要有这样的互动。常法根本就不会影响到无常法,因果之间没有互动,这样的情况下,要说它有什麽功能、造成什麽也就很难了知了。譬如脚踩煞车,车会停下,有这样的互动,但是大自在是常法,如如不动、什麽变化都没有,果的话则是千变万化,这二者之间看不出什麽互动,既然看不出互动,就不可以说是大自在的功能造成果。
「无遮」:含遍一切,如虚空,到那里都有。举例来说,昨天吃了某种东西,今天肚子不舒服,就可以说,可能是因为昨天吃了什麽,所以才会肚子痛。假设虚空是肚子痛的因素,没有其他的因素,因为因素是涵盖性的,这个病就永远好不了,而且在虚空下的你、我,每个人一定要有同样的病才对,因为无遮。又如:西藏的夏天是西藏草木之因,但它是有遮,冬天一来它就被遮掉了。冬天不见因,所以不长草木。又如:火升起来,烟自然会产生,火没了,烟也就没了,因为火的遮或不遮(有或没有),导致它的果出不出现,这种情况就可以谈是不是因果。因素方面永远在,永远不变,永远没有任何差别,果却天天变化,这个关系就太难讲了。此处「难知」意思是根本不可以说是因。
(疏)若谓观待助缘方能作果者,曰:自在亦不可观待助缘而能作果,以与不作果之自在自性,无差别故。又彼自在生果之功能亦难了知,以汝虽返,果无遮故。以是常故。<, /P>
(讲记)外道说,大自在本身不能生果,但是观待助缘就可以。通常我们会有本身不行,但是藉助其他助缘就可以的情况,如我们人不能飞,但是藉助飞机就可以。但是大自在也不能观待助缘而生果,为什麽呢?能生万物的大自在(藉助因缘的大自在)和不能生万物的大自在(不藉助因缘的大自在),自性上没有任何差别。
而且大自在生果的功能是根本无法了知的。就像火,有时有,有时没有,火没有的时候,烟也就不会存在,但是大自在不存在,果还是会继续产生,这样就很难知道它们的因果关系(或是很难知道果是从大自在那边生的)。什麽是关系?夫妻关系、师生关系,都不是佛教所讲的关系。佛教讲的关系是只有同体关系与因果关系二种。所谓关系是「以汝返,而导致彼返」,如我和人有关系,我是人,我与人是同体。人是大范围,我是其中的一个。月球上没有人,所以绝对不会有我。或如台湾人和人,如果没有人,就绝对不会有台湾人,只要有台湾人存在的地方,就说明那边有人。也就是,如若人返,你也一定返(人若不存在,你也一定不存在),或无常返,有为法一定返(无常不存在的地方,所作性一定不存在),这类是同体关系。因果关系是二者体性相异,如:火和烟体性上完全相异,因为火的不存在会导致烟的不存在,所以烟和火是有关系的[27]。佛教讲的关系就只有同体关系与因果关系这二种,其他的都不是。
这边就是说,大自在不能藉助因缘,因为大自在是常法,常法不藉助缘,无常法才可以。另一个理由是常法与无常法之间根本没有互动,即没有「遮」与「不遮」。所以不能说大自在是因。
(论)有何成何性,计余为彼因,则於一切果,诸因应无穷。
(疏)若谓根本不遍者,则於一切果诸因应无穷,以有何等因,即生何等果性,是离彼等妄计余法为彼果之因故。
(讲记)「有何成何性」:如西瓜的种子,才会变成西瓜,这种情况才可以说是因果关系,说某是因,某是果。「计余为彼因」:如果找一个其他的,如株杌,说它是西瓜的因。「则於一切果,诸因应无穷」:这样的话,世间种种无关的,如你、我、桌子、椅子等,都可以说是西瓜的因。这样单单是西瓜的因就会有无穷无尽。
对「大自在之物为有法,不应许为因而不许为非因,无差别故」,说「虽然是因的大自在与不是因的大自在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可以承许它是因,不一定要承许它是非因。」这样的话,一切果之因就会有无穷无尽。为什麽呢?因为远离「有什麽因,才生什麽果」,讲出另外不相干的是因素,这样就会有无边无量的因。
「根本不遍」就是不遍的意思,加入「根本」是因为前面已经有很多讨论,有很多不遍,第一个不遍、第二个不遍、第三个不遍…比方我们讨论一件事情,我说:「我认为这件事情是非常好的」(这句话是根本),「因为……」(这是第二歩),「又因为……」(这是第三歩)。别人发难时,看是针对第一歩,还是第二歩、第三歩。如果是直接的话,直接说不遍就可以,如果讨论到好几层了,又想回到第一歩的话,就说「根本不遍」。也就是,前文的讨论,外道说「不一定」,之後有很多讨论,现在还想回到那边,再讲一遍「不一定」,又用另一种方式破除。这边加了「根本」一词,是因为中间有很多讨论,要返回到最初,才讲「根本不遍」。在看以前的论着时,像「根本不遍」、「第二不遍」、「第三不遍」等文字有很大的作用,因为要知道要回到那里,问答是什麽。
(论)能生苗地等,性转变是因,若彼善修治,见彼差别故。
(疏)若谓地等应能生苗,以与不生苗之地等无差别故。曰:地等由不生苗之地等自性转变,即能生苗是生苗因,若将彼地善加修治,则见彼苗差别美好故。
(讲记)有可以生苗的地与无法生苗之地。无法生苗之地,若善加照料,加以施肥等,是可以变成生苗之地的。这二块地有没有差别?是有差别的,一者是加以施肥等照料,可以生苗,一者无法生苗,所以是有差别的,这是自宗的说法。但是外道认为,这二块地是没有差别的。未施肥前,无法生苗的地与之後可以生苗的地,都是同一块地,即不可生苗的地与可以生苗的地,本质上没有差别,可是一个是苗的因,一个不是苗的因。外道想以此回答自宗前面的问难。自宗说:能生苗的地等,是从不能生苗的地等转变而来的,因为对地等善加修治,果是会不同的。刚开始修治时,收成不是很好,越加修治,收成会越好。因为果方面有差别,所以地方面也是有差别的。
(论)若如根境合,无别,是觉因,此如是。非尔,彼亦有别故。
诸别别无能,若性无差别,合亦应无能,故成有差别。
故各别无能,合则有功德,是因。自在等,则非,无别故。
(疏)若谓如彼和合根境与未和合根境虽无差别,然是根识之因,如是自在亦尔。曰:根境和合与未和合非无差别,於彼根识亦有明不明之差别故。若不尔者,则根境和合亦应无生根识之功能,以与根境别别无生识功能者,自性无差别故。此即成立和合根境与未和合根境,是有差别,以根境未和合不能生根识,根境和合即能生根识故。自在等则非因,以与非因无差别故。此因决定,若各别时无生果之功能,和合时则有生果之功德者,彼等乃是因故。自在不尔,故非是因。
(讲记)外道认为「根境和合」和「根境不和合」没有差别,都是根识之因,大自在也是如此。这和我们的思想很接近,如我手上拿着的笔和我放下去的笔有没有差别?我们会觉得没有差别,还不是同一枝笔,但是放下之後的这支笔就不能写字,拿起时就可以写字,它们是有差别的。自宗认为「和合的根境」和「不和合的根境」是有差别的,根境和合可以生识,根境不和合就不能生识,这就说明二者是有差别的。而且和合情况不同也是有差别的,和合的好就很清楚,和合的不好就不是很清楚,有这些差别。
根和境没有和合时,个别的根、境没有功能生根识,那麽和合了也应该没有生识的功能因为二者自性没有差别。因此也说明,别别时无功能,和合时有功能,这样就可说它们是因。无常法方面是这样没错,但是大自在(常法)就不是如此,因为常法无法配合缘,没有任何差别。
以上是破除大自在。破大自在是来自于「成」。为何要说「成」?因为量不是自然而有的,是修成的。另一方面是「遮无生」,所以才讲「成」。「遮无生」就以大自在为例来解释。我们要了解,庞大如宇宙、太阳、月亮、地球等,细小如身体里的细胞等,它们都有许多的变化,那些变化都是透过一些因素变化而让它改变,从来没有一个不透过因素的改变而改变。这句话相当於没有一个恒常的、自己没有改变,却能够使其他的东西产生改变,没有这样的情况。
(疏)辛二、於表断诤 分二:壬一、诤,二、答。今初
(讲记)讲「成」是从二方面来说,一是破除反面的部份,这个部份已经讲完了;一是从正面来说,这是下面的内容。从这边开始会进入《释量论》中重要的部份,即直接从正面来建立量,或者说建立四谛。这并不表示前面的部份不重要,前面的部份与此处是一样的内容,但是因为涉及外道的观点,所以我们学习上有一点困难。
外道的救世主等都是从有能力创造来说的,如说「一切都是大自在创造出来的」;佛教的量则是从全知去讲,是在说懂(了解),不是从创造方面去讲。当自宗这麽说时,外道就反驳:全知太困难了,比如世界上有多少蚂蚁?这个是很难了解的,而且又有谁努力去计算这些?所以要知道一切所知是不可能的,就说了「无彼能立故」(没有达成的方法)、「殷重修非有」(也没有人殷重地去修)二个理由。下面所有的内容都是针对这二点来说的。
外道说「无彼能立故」。能立是因素,也就是如想知道如何画画可以有管道去学一样,有没有管道可以达到全知?我们就说有能立,即「能立由修悲」。悲是从何而来?就这样一直讲下去。外道又说:有谁去修那个方法,而且修学也不是一、二天就能成办的,有谁殷重地去修呢?我们的遍知是从知方面去说的,不是从创造方面去说的。大家都想离苦得乐,但是轮回之中,永远没有办法离苦得乐,超脱轮回即是离苦得乐,只要知道这点就可以了,而不需要知道蚂蚁有多少等等。所以知道的内容即是取舍—修行之道及远离修行的障碍,知道这个就可以了,对此就有能立,也有殷重修行的必要。有达成的方法(能立),又为何要宣说呢?不知道谁是能指点解脱之道者,或想解脱,却不知道解脱之法者,对这样的人,就要交代什麽是量,以免他找错老师,找了不知解脱之道,却喜欢讲解脱之道的人。
破除外道,及从量去讲世尊,是量论非常重要的特色,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作法。原因是我们常说「为利有情愿成佛」,但是问到佛是什麽?就可能会答出:闪闪发亮的,或说具有三十二相等,或是具有很大的加持力、威力等。问题是讲加持力、威力,就很类似外道的口吻;量论就不提这些,也不谈三十二相,就说佛知道取舍之道。如果对照《广论》,这边就是在讲依师,交代如何依师。要依止怎样的人?不是要找长的高的人、加持力大的人,重点是要知道解脱之道这部份,所以这些部份都归类到依师的内容中。量论第二个特点是从发心来说,要发「度一切有情,只能让他们的概念完全清净,从而成佛,没有其他的方法」这样的心才是最好的发心。对此,在达成的方法等上就要很清楚的知道。什麽才是清楚知道?就是量。
(论)量知不现义,无彼能立故,殷重修非有,有作如是说。
(疏)顺世派有作如是说:说佛世尊是定量士夫不应道理,若是定量士夫,须知一切不现见义,以无彼能立故,于彼方便殷重修行亦非有故。
(讲记)「有作如是说」:有人这麽说。是谁讲的呢?顺世派。顺世是顺着世间的意思,顺世派跟现在的科学家蛮像的,认为眼见为实等,看不到的他们就不承认,这样一来,就会形成没有前生来世的想法。顺世派不承认前生来世,所以他们是断见派。外道中有很多是常见派,断见派并不多,顺世派就是其中之一。整体上,顺世派不承认前生来世,别体上,他们也有承认前生来世的,也有修禅定的,但那只是少数人。
「量知不现义」:量是知道不现义,不现义即隐密之义。所知可分显现法、隐密法、极隐密法这三类,也可以分类为显现法、隐密法二类,极隐密法含在隐密法之中。隐密法包含很多,四谛十六行相是隐密法,所以可以说中士道的法类是属於隐密法,下士道的业果等法类是极隐密法,上士道的内容也是隐密法,但是像佛果等细节则是极隐密法,总之,这些内容都含在隐密法及极隐密法中。自宗所说的量,不是像外道所说创造世界等的造物主,是要懂不现义。我们通常说开悟、证悟,佛陀在菩提树下证悟了,某某祖师经过什麽情况开悟了,都是从「悟」这方面来谈。我们的量就是开悟,或说了解不现义。
「无彼能立故」:「彼」就是量,「能立」就是建立它,也就是方法。当自宗说量是知道一切隐密法(或知道一切法),外道就问:谁能知道一切?如学中文、藏文、英文、梵文…要学的内容那麽多,谁能够知道一切啊!太难了!所以他们就觉得:第一、从证理来说,你说佛陀知道一切,你没办法证明这一点;第二、从方法来说,你说佛陀是成了这样一个量,但是那有什麽方法可以知道一切?不可能,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达到全知一切。思考外道的问难:有什麽方法能让我们究竟学会藏文、中文、英文等等,这些还不算,海里各式各样的动物,天上的飞禽等等都要了知?外道问的也有道理:那有办法可以知道这一切?又怎麽证明了知一切?
「殷重修非有」:谁会那麽勤快的修学这些呢?像外道说他们的神可以翻山倒海等,他们就觉得了解一切要做什麽?谁会无聊地去懂那麽多?没有人殷重地修这些。既然没有一个人修这样的全知,当然就更不可能修它而变成全知。
以下分三个层次回答。
(疏)壬二、答 分三:癸一、寻求遍智之原因,二、寻求之理,三、明遍智。今初
(论)於不知而说,诸恐错误者,为修彼说故,寻求具知者。
(疏)对於实不了知寂灭苦之方便而妄宣说者,恐误以为真正大师之求解脱者,寻求有真知灭苦方便者之原因,为於彼大师所说方便殷重修行故。
(讲记)《广论》讲要依止善知识。要依止怎样的善知识呢?就说到要依止具十德的善知识。即《广论》给了一个标准,我们就去观察某人具不具备所说的内容,具备的话就去依止。此处亦同。轮回很苦,我们需要解脱,既然要解脱就要知道该如何解脱,不懂解脱之道就要去找知道解脱之道的人。讲解脱之道的人很多,内道、外道都一大堆,但是多数是胡说八道者,真正了解的人并不多。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必要找到正确无误讲解脱道的人,也就是有需要去寻求量(标准)。简言之就是:外道认为谁会无聊去寻求全知?自宗认为有理由去寻求一切遍智,为什麽呢?因为要解脱。为什麽解脱就要寻求一切遍智?因为只有祂懂,别人不懂,而且不只是不懂,还会错误的引导人,所以有找寻一切遍知的必要。
「於不知而说」:明明不知道解脱之道,可是却喜欢宣说解脱之道,或是一直在讲解脱之道。这个不仅是外道如此,内道也是一样的。「诸恐错误者」:如果是利根者,想无误地依止能指导解脱道的人的话,就会怕依止了错误的人。「为修彼说故,寻求具知者」:而且并不是为了寻找而寻找。找知解脱道者,是想从他那边得到解脱的方法,所以才很小心、很殷重找一个真正的善知识。
注疏:这边藏文的排列与中文有些不同。本颂之意是说: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四圣谛这种解脱的方法,因为有这二类,所以依师时会有找错的可能性。为了所修的道路正确无误,有必要寻求一位真正知道解脱之道的大师。[28]
佛法讲的其实就是四圣谛,我们课前所念的礼赞文有「四谛确定轮转及还灭」,也就是说用正理来了解四圣谛。正理分很多类,刚开始要以事力理来了解四圣谛。即隐密法的部份是以事力理来了解,了解之後再去碰更细微的极隐密法。以《广论》来说,中士道是四圣谛的部份,这部份可以透过正理证明出来;证明四谛後,才有办法证明下士道的业果、三恶趣这些极隐密法部份。没有证明隐密法之前是没有办法证明极隐密法的,而隐密法是以事力理来证明。如此,就是要懂四谛,懂了四谛就会知道谁是真正能讲解脱道的人,不懂四谛的话很难知道谁是大师。这样一来会碰到一个问题:要解脱就是要知道解脱的方法(或说道谛),透过道谛可以得到灭谛。但是如果自己已经知道道谛就不需去找大师;不知道的话,还是无法了知谁讲的是道谛。很多人都在讲解脱之道、都在讲道谛,就只能碰到谁就相信谁。这点是连自宗也会碰到的问题。其实在讲毗婆舍那之时也有相同的问题,有说要寻求了义,但是知道了义者就不需要再去寻求能够讲了义的大师,不知道何谓了义者就很麻烦了。总之这边是说,为什麽要找老师?因为想解脱所以才去找老师。找寻老师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讲解脱之道,我们就不懂。这又会牵扯到所找的人是不是真正懂解脱之道,取决的标准就是他懂不懂四谛。对此,就有我们自己要懂才会知道他懂不懂这样的问题。
(疏)癸二、寻求之理
(论)故应善观察,办彼所修智,此能知虫数,於我无所需。
(疏)求解脱者,当观察此师有无了知灭苦方便之智,成办求解脱者所修之事。非是观察此师能否知虫数量,以知虫数量,於我求解脱者无所需故。
(讲记)因此应该好好观察他知不知道解脱道,至於他知不知道这虫数等,这个不是所需求的。前说要去寻求大师,要如何去寻求?就说到要找懂解脱之法者,而不是寻求其他的。
注疏:求解脱者(或学佛者)求的是解脱,就要观察他了不了解灭苦的方法(或道次第),而不是看他是否知道虫数等,因为那并不是求解脱者所需求的。
这边有个问题:我们的佛陀称为全知,是知一切,不是像外道所说的造一切,佛既然是全知就应该知道虫数等,但是这边说「此能知尽数,於我无所需」,而且下面偈颂也说「非了知一切」,这是否与我们先前的认知有出入?经典说佛陀是全知,所以虫数有多少等问题祂是知道的。但是如同先前所说,一开始我们要去认识的是佛陀知不知道四谛的这个部份,也就是以事力理知道隐密法的部份,隐密法的部份知道後,才去看极隐密的部份知道不知道。所以「非了知一切」的意思是,对初学者来说,他是不是了知一切并不重要。
(疏)癸三、明遍智
或许应翻译为「明一切智」。「一切智」及「遍智」都是在指佛陀的智慧,但是小乘在说佛陀的智慧时,其用语是「一切智」,而不会用「遍智」,只有大乘才用「遍智」,原因是「遍智」一词是出自《般若经》。「遍智」的定义是发心等十法所标示的究竟智,小乘并不承认这个定义,所以也不会用这个名相。翻译成「明遍智」并不是太大的错误,但是考虑到这本书是共小乘的,以这样的立场,用语就会有所差异。
(论)了知取舍性,及其诸方便,许彼为定量,非了知一切。
随能见远否,要见所欲性,若见远是量,当来依鹫鸟。
(疏)许佛世尊是定量士夫,以於所取所舍性及其方便,了知究竟故。又佛世尊非以了知一切虫数为定量士夫,以求解脱者无所需故。又佛世尊是定量士夫,随能否见远皆可,以见所欲求性到究竟故。若谓以能见远为定量士夫者,则应教云:求解脱者当来依止鹫鸟为师,以彼能见远故。
(讲记)想解脱的人需要的是什麽?想解脱的人需要的是要取些什麽,舍什麽,即要了解取舍。这个扩充开来,以《广论》来说,下士道有下士道要取舍的内容,中士道有中士道要取舍的内容,上士道也有上士道要取舍的内容。《释量论》是大乘典籍,取舍的内容应该要从上士道去说,但是因为《释量论》是共经部的典籍,所以虽然在讲上士道,但是不若《广论》详细。总之,要取舍的内容包含三士道中应取、应舍的。
「了知取舍性,及其诸方便,许彼为定量」:量不是能够创造世界,也不是能够搬一座山等,而是了知取舍及其方便。「取舍及其方便」:例如,下士道所要取的是暇满,其方便(方法)就是十善。得暇满的真正因素是十善,为了达到十善才讲了皈依,所以下士道讲的就是皈依及业果,在讲的同时提到无常等内容。也就是,问下士道的方便是什麽?皈依虽然也是方便,但是严格说来,十善才是真正的方便,皈依是方便的方便。
「非了知一切」:想解脱的人希求的目标是解脱,要达到这个目标,要透过取舍才行。对此,求解脱者最重要的就是依止能指引解脱之道者。但是讲解脱之道的人很多,有的说用这个方式可以解脱,有的说用那个方式可以解脱,即讲了解脱之道,但是所讲的并不一定是对的。如果听了不对的说法,又殷重地去修,结果一定是很糟糕的,因此,寻求知道量—取舍之道者就很重要了。也因如此,这边并不是说佛不了知虫数、恒河有多少沙等,不是这样的。我们说佛是遍知,既然是遍知,就会知道这些,所以此处并不是否认佛陀并不知道虫数等,而是我们观察的内容,依师也好、赞叹佛也好,都是从三士道去看的,以这边的用语就是「取舍之道」,因此取舍之道就很重要了。
「随能见远否,要见所欲性,若见远是量,当来依鹫鸟」:能不能见到很远的地方或很细微的东西皆可,主要要能见到我们所欲求的事-解脱,反之,如果量需要看到很远的地方,那就去依鹫鸟吧。[29]
以上讲的就是量,讲的时候说到整体上的量,及此处所表示的量。整体上,什麽是量?就说到新生不欺诳的了别是量。此处就是对取舍及它的方法(《广论》的用语是三士道)达到量就是要寻求的师长。
此段内容可以分二个层面来看,一是在讲依止的物件,说求解脱者应该寻求了解取舍方法的人,从而殷重地修祂所说的内容,所以就是在说要依止能指点解脱之道者。这与《广论》依师的内容是相同的。二者,在讲《广论》同时也说到,依师的部份一方面在讲该依止什麽样的师长,一方面也要把师长当成佛,做为追求的目标。目标是如何达成的?就由依师一节以後的内容宣讲。此处成量品亦同,前面所说的部份就是讲目标—成佛(量),这个量要用什麽达成?就从「能立由修悲」谈起。因此前後文有所立与能立的关系,亦即目标成佛,与它的方法—三士道,如果直接讲大乘的话,就是大悲心及大悲心为主的法类。
戊二、广释能立
巳一、顺成立量
庚一、因圆满
辛一、意乐圆满
成量品可以与《广论》结合。《广论》从下士道、中士道、到上士道七因果等,讲的就是菩提心,会强调下士道、中士道是为了上士道,没有讲别的。成量品所传达的与《广论》是相同的事,但是我们从内容上看过去,却与《广论》不同,这是为什麽呢?
《广论》虽然讲了下士道、中士道,但是那是为了遮遣学人好高骛远的情况,因而提倡下士道、中士道,否则的话,《广论》是大乘法,从七因果等菩提心的内容开始讲即可。也就是,在知母等节中,将知苦等下士道、中士道的内容讲出来,这也没什麽不可以,但是这样做会让人以为下士道、中士道的法类是小法,或是一部份而已,而产生轻忽,所以就将这部份的内容提出来,放在前面,大幅地宣讲。《广论》讲的就是上士道,只是它以这样的方式编排。
成量品其实讲的也是上士道,但是处理的方式不同。成量品先讲成量,即讲量的定义,後说佛陀是量,先把修学佛法地目的讲出来。接下来讲有没有前生来世等,也就是以悲心动机,之後「大师」等部份就是讲六度。所以它要讲的就是以悲心为代表的广大行,及以补特伽罗无我见代表深见行,所以道的部份就有悲心与空正见为主的道,由此得到自利、利他二果。接着以逆的方式讲四圣谛。
会问为什麽会出现不同的处理方式?因为《释量论》教授的物件是大乘行者,而所学宗义方面则有经部与唯识的弟子。可以这麽说,《广论》、《入中论》、《入行论》的教授对像是大乘宗义者,他们行的也是菩萨道,所以讲说的物件是大乘道的唯识、中观行者;可是《释量论》不同,它所教授的物件不仅有唯识,也有经部。对经部而言,他们能接受的就是有大悲心,所以可以聚集广大资粮,再修补特伽罗无我,经过三大阿僧祗劫,就成佛了。以前曾经说过,在有部、经部的典籍中,并不会说十地的概念,典籍虽然也会提到六度,但是内容很少,菩提心等法类也只是略提而已,并不会讲七因果、自他换等。所以就是单纯认为:菩萨就是有大悲心,透过大悲心努力修行;而修的内容还是想解脱的人修的那套内容,这样修三大阿僧祗劫成佛。总结来说,《释量论》是大乘的法,但是因为物件的关系,不适合讲七因果、自他换等内容。像《唯识二十论》开宗明义就说「我要讲外境空」,为什麽要讲外境空?因为要成佛。如果不成佛,就修补特伽罗无我就好;因为要成佛,所以要修异体空,这是成佛的唯一道。这个是《唯识二十论》的表达方式。事实上《释量论》也应该要像这样大声地讲,但是因为讲说的物件有经部的弟子,这麽宣说的话,经部的弟子就跑光了,所以异体空的部份就不讲。
我的意思是,在广行方面,其实有七因果、自他换的这些法类。在小乘典籍中不会提这些法类,所以《释量论》也就没有讲。如果是大乘弟子,因为自己的典籍中有这些法类,所以就要加进去,如此一来,就与《广论》是一样的了。同样的,在讲无我(「大师」)时,如果对像是唯识的弟子的话,就要讲异体空,若对像是中观的话,就要讲谛实空等。也就是,事实上是必须要讲异体空的,没有宣讲的原因是讲说的物件不只有唯识的弟子,还有经部的弟子。若是唯识弟子在看本书,就要把异体空—即大乘经典中法无我的内容放入,否则单是讲常一自在的我空、独立自主的我空并不圆满。因此,成量品就类似《广论》的内容,即修广行的内容、修深见的内容,得到圆满之果。
另外,成量品一直强调量,好象没有提到菩提心,但是讲到了悲心。悲心要串习很多劫,就讲了前生来世。这边虽然没有直接的宣说菩提心,但是要说讲了菩提心。为什麽这麽说呢?前面提到「佛拥有量」。在讲「佛拥有量」时说,我们应该依止佛陀,因为对想解脱者而言,祂是量,也就是对取舍来说,祂是究竟的量。这个就类似《广论》依师的部份,《广论》在依师部份说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才去依止,另一方面透过「师长是佛」讲出目标。要如何达到目标呢?就从下士道、中士道等法类渐次而修。这边也是一样,先把目标(或依师的物件)说出来,想解脱者就知道要找这样的师长。接下来就讲悲心。以前说过,所谓的悲心应是如父式的悲心,非常地怜悯众生。串习悲心之後,由悲心来修无我见,因此说了悲心之後就讲「大师」。为什麽要讲「大师」呢?因为光有悲心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哀叹的份,所以要去寻求方法,方法就是无我慧(「大师」)。也就是,成量品在说:一直怜悯他人,为了解脱他们的问题而寻求方法。最终寻求的是量,但是是从「大师」方面开始。这二个合起来就是在讲说菩提心,即为了利益有情,努力学习度生的方法,最终会成为对取舍之道达究竟的量。讲「为利有情,希求对取舍达究竟」与《广论》讲「为利有情愿成佛」是相同的,只是讲述的方式不同。此外就如月称菩萨所说,大悲心是非常关键的,好好修大悲心,即使不强调菩提心,也会具有。这边也是一样,有了强烈的悲心,就会努力寻求解决的方法,只要是有利的方式,无论方法是什麽,都愿意去学,这样讲来就很贴近真实的发心了。
(疏)戊二、广释能立 分二:巳一、顺成立量,二、逆成立量。初又分二:庚一、因圆满,二、果圆满。初又分二:辛一、意乐圆满,二、加行圆满。初又分二:壬一、正说,二、释难。今初
(论)能立由修悲。
(讲记)「顺成立量」是指顺着礼赞文「敬礼成量欲利生,大师善逝救护者」的顺序,「逆成立量」指逆着礼赞文来讲,先讲救护者,接着讲善逝、大师等。
顺着讲与逆着讲差别何在?顺着讲是讲大乘道:「成量」由意乐「欲利生」,方法是「大师」,从而达到果「善逝」,之後宏四圣谛度众是「救护者」。《广论》中,道的根本是依师,但是道是从暇满开始说,道之根本与道是有差别的。与《广论》相同,成量品此段之前说的是目标,之後讲的是修道,修道的第一步是修悲。以修悲为第一步的是谁?当然是大乘,或说上士道,下士道与中士道是不会如此的。这个也是在提醒我们:修下士道、中士道时都是共下士道、共中士道,也就是要用它们来修悲心,因此才说「共」字,如果是单纯修下士道、中士道,就不会说「共」字了。《广论》虽然是从下士道、中士道说起,接着才说大悲心,但是因为那是「共下士道」、「共中士道」,所以也可以说《广论》一开始就从大悲心开始。成量品这边也是一样从大悲心开始,这也说明它是大乘的典籍。
逆着讲是讲小乘道,这又是怎麽说的?「救护者」即修四圣谛来救护众生,所以就讲了四谛的内容。四谛以内容来说,直接讲的是苦谛、集谛、灭谛、道谛,所以以逆行的方式开始讲的是出离心。这些道是谁说的?是「善逝」。也就是道是四圣谛,它的来源是佛陀。来源当然是要追究清楚的,但是就不去修它,修的是四圣谛的内容。
因此顺着礼赞文的次序讲是大乘的道次第,逆着礼赞文的次序讲是讲小乘的道次第。这都是在说「能立由修悲」。
「因圆满」、「果圆满」:因方面有意乐圆满及加行圆满,果方面是佛果。法王在讲法时,常常会提到「基道果」—空性是基法,五道十地是道,解脱是果。「基道果」的这种讲法与「因圆满、果圆满」只是用语上不同而已。意乐圆满方面,因为讲的是大乘道,所以说的是大悲心,但是不只是大悲心,是以大悲心为主的法类,通常会说是菩提心,因此意乐方面要说是大悲心及菩提心。所以这边说「能立由修悲」不是否认菩提心,是以悲心代表菩提心等。加行圆满方面会说是空正见,但是是以空正见代表六度等。
在讲因圆满、意乐方面分正说及断诤,正说部份只有一个—「能立由修悲」。
(疏)诸佛世尊是定量士夫,其能立是由修习大悲心而生故。其大悲心非从无因及邪因生,是由多生修习悲湣而生故。
(讲记)前面顺世派说:你(佛教)说全知是佛,这点没办法证明;而且也没有方法能够修出全知。自宗回答:有必要找全知,因为大家都想解脱。且应找懂四谛者,其他的则没有必要,如果你觉得其他的有必要,那就去依鹫鸟吧。这些都是附带而说,此处才是真正的理由,也就是有方法修出全知,由修悲心。(注疏:定量士夫是全知,修成的因素是大悲心,它是经由三大阿僧只劫的修练,从而变成全知。)外道的质疑有二点:一、不能证明,二、无方法可修。现在是有方法—修悲心,如果我们肯定修悲心能够修出全知的话,这就成为证明。回答上顺序是倒过来的。
(若以应成派的说法而言)声闻、缘觉、大乘都懂空性,可以说他们的智慧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又说他们的智慧有非常大的差别,这二句话当然矛盾的。我的意思是要说:单纯懂空性,智慧是培养不起来的。现观的注解中有说:声闻的智慧很低,只培养三生就圆满;缘觉的智慧比较深一点,但比不过大乘,因为培养百劫就圆满了;大乘的智慧很了不起,因为要培养三大阿僧只劫。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奇怪的话,如同说:某甲很没有成就,大学学了三年才毕业,乙很有成就,在大学读了十年;丙则非常有成就,因为花一辈子的时间读大学,这不是很奇怪吗?但应以另一种方式理解:学三年就学完的,显然不怎麽样;要学十年才能学完的,就比较好一点;要学二十年才能学完的,那就更棒了。所以声闻、缘觉、大乘的智慧差别原因在悲心等方便法门上,没有方便为助,智慧只会停在一定的点上,如同只以草火生火,温度永远没有办法达到三百度、五百度。
佛教真正要的是智慧圆满,其他的都不需要。有了智慧什麽都可以,没有智慧什麽都免谈,因此第一要的是智慧。可是缺了悲心、菩提心,智慧是开发不起来的。大乘就是有菩提心、悲心,所以可以培养智慧成佛智;声闻缘觉没有大悲心,所以不行。现在有人说:修行就好,读那麽多书干嘛!看那些书都没有用!这个只是自己的想法。很多人读了书,却还是惹出麻烦来,这是社会现象,与三乘无关。又有些人认真地去闭关修行,可是所修的跟声闻、缘觉、佛都没有关系,那也只是带给别人良好的印象而已。以三乘来说,智慧是第一,像无上密续就讲男女平等,因为以高度智慧的社会来说,男女是没有差别的。如果是缺少智慧,只能比体力的情况,那女性当然就比不过男性,例如小乘提倡去野外苦修,苦修的话,女众就比不上男众,女众单身要去某处修行总是比较不方便。但是如果有智慧的话,苦修并不是很重要的,智慧到了极点不需要那个样子修行。
癸一、释无多生修难
(疏)壬二、释难 分二:癸一、释无多生修难,二、释修亦无无边增长难。初又分二:子一、难,二、释。今初
(讲记)自宗说由修悲达成全知,对此,外道说:1没有多生可以修行,只有一生,没有下辈子。2.即使你(佛教)说可以悲心增长,但是也没有办法达到究竟,就如水温,高过100℃,就会变成水蒸气蒸发掉了,水温是没有办法一直升高,不会有800℃、1000℃的水;或是如举重,举个100公斤、200公斤的重物是可以的,但是要举10000公斤,那是办不到的。
(论)觉依於身故,由修无所成。
(疏)顺世派云:由前後生修习悲无所成就,以无前後生故。以身坏时心亦坏故。以觉意依於身故。
(讲记)「觉依於身故」:觉即心识,心识依於身体而生,身坏灭,心也就断了,所以无法修多生多劫,没有办法成就究竟的悲。也就是,当我们说全知是由多生多劫修悲而来之时,顺世派外道就说:没有前生来世怎麽能多生多劫地修悲心。为什麽没有前生来世?因为身坏灭了,心也就坏灭了。为什麽身坏灭了,心也就坏灭?因为心依於身,即说我们内心的想法是产生於四大的身体。
顺世派是断见派,否定有三宝、解脱、前後世等。他们认为没有解脱,因为看不到、没有前生来世,因为看不到,所以顺世派也不承认比量[30](不接受推理而得的结果),一定要五根看到的才算数,看不到的都否认。这边是要成立道次第,但是找断见派的代表—顺世派,及常见派的代表—胜论派、数论派来破除。
身体跟内心的关系到底是什麽关系?外道有三种说法:如西藏用青稞去酿酒,酿好的青稞拿出来就会有酒的味道,酒的味道是来自於酒,酒跟酒的味道是同性。外道认为心来自於身,就像酒跟酒的味道。二是如灯跟灯光,灯与灯光是异性,灯光是灯的果,二者是因果关系。第三种是如墙壁跟墙壁上的壁画,是某物跟它的功能。也就是,外道认为我们的身体与心的关系要不就像灯光与灯,要不就像酒跟酒味,要不就像墙壁跟壁画。这三种说法都说心来自於身体,这种观点与现在科学家的说法非常像,现在解释耳朵为什麽可以听到?会说因为有可听声音的细胞;眼睛为什麽可看到?因为有可看到的细胞,全都牵涉到细胞,这跟外道的讲法是一样的。
外道说:心来自於身体,所以没办法修三大阿僧只劫,因为身体百年就坏灭了。就像墙壁倒了壁画就不见了、没有酒也就没有酒味、没有灯也就没有灯光,心是像壁画、酒味、灯光一样,所依没有了,能依也就自然不见。下面会讨论身与心的关系到底是不是外道所说的这种关系,如果的确是这样的关系,那麽我们就没辄了,不需要去求解脱道了。所以这部份的讨论会很重要,我们要在这方面多下点工夫。
学佛最要突破的点就是肯定有前生来世,这个是第一关,相信三宝或四谛建立等是第二关,也就是如果不肯定前生来世什麽都免谈。前生来世中像地狱、饿鬼等内容是极隐密法,但是整体的前生来世是隐密法,而不是极隐密法,所以学佛第一个要肯定的是有前生来世。虽然现在我们可以透过很多故事或报导去相信有前生来世,但是那个做法不会产生量,如果运用此处所讲的内容,思惟产生比量,那就非常棒。总之,先肯定有前生来世,肯定之後什麽都好办。为什麽我们学了很久都没什麽长进?就是因为这些关卡没有通过的关系。话说回来,就算不能对前生来世产生量,但只要很相信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疏)子二、释 分二:丑一、略标,二、广释。今初
(论)非尔,破依故。
(疏)彼身非是觉意之殊胜所依,以正理破身为觉意之殊胜所依故。
(讲记)顺世派说身坏灭,心也就断灭了。自宗说:不是这麽一回事,有很多理由破除心依於身的说法。注疏:身体不是心的殊胜所依,意思是身体会变成心的一个所依,但并不是殊胜所依。「殊胜」指最重要的来源,像西瓜的种子才是西瓜的近取因,田地、水份等是俱生助缘,水份、田地对种出西瓜一定有帮助,但是如果没有西瓜种子,不管水份、田地多好,一定无法长出西瓜。身体对心的帮助相当於水份、田地的情况,前世的心识才是近取因。
自下会有很多讨论。每一个讨论不要只是上课才看,要经常去思惟,遇事就拿这些内容来思惟,一定要这样才会通达。同学彼此之间也可以多讨论,对学习会有帮助,当然更有帮助的方式是辩经,这是唯二的方法。接下来就是自己思惟,所谓闭关就是避开人群、到僻静处好好思惟这些内容,可是这个方法的力量并不会比二个人讨论有力,若与几个人一起用辩论的方式比较起来,後者又更有力,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如果人聚在一起是讲些有的没的话,还不如独自一人思惟比较好。所以碰到善知识的话,讨论的方式会很好,要打开理路,没有人帮助是不行的,只凭自己思惟很难有长足进步;碰到恶知识时,避而远之会比较好。
(疏)丑二、广释 分二:寅一、明有前後生,二、破无之能立。今初
(论)最初受生时,呼吸、根、觉等,非不待自类,唯从於身生,太过故。
(讲记)刚入胎的婴儿,呼吸、根(指眼根、耳根等)、觉心等都是从自类而生,不是不待自类而生,说唯从身体而生,有太过的过失。
「非不待自类」:都是由自类而生之意。由自类而生是例如由木头(自类)制成木桌,由钢(自类)制成钢桌。譬如有各式各样的陶瓶,这些陶瓶都来自於泥浆,没有办法用钢做出陶瓶,更不能用心做出陶瓶,所以只有泥浆才是陶瓶的自类,其他不是。这边就是要把身、心二系统分开,自己有自己的系统。身体是色法,色法是由地水火风等微尘组合而成的;心法不是如此,心法无形无色,但是我们自己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想法,而且想法是透过这个想法产生那个想法,又透过那个想法产生另一个想法,也就是,我们的身体可以如如不动,心却可以转动。虽然像眼识必须要睁开眼见物才会产生,但是这是根识的情况,意识的话,它完全可以透过想法接续下去,譬如我昨天有很多想法、感受,今天还是可以回忆,这个跟外面的环境没有什麽关系。又如我昨天想通了什麽,今天还是会想通的,因为是同一个相续的关系。我们现在的心都是延续下来的,心续中种种的了解、错乱等,会透过心自己延续下去,与身体无关;而身体上的伤口等,也是跟着身体延续下去。有时身体方面有种种变化,如被车撞到等,身体会苦、会痛,但是心的延续那是毫发无损的。由此可知心是从心延续下来的,身也是身的延续,此与身的病痛导致内心不高兴的情况又是两回事。
「唯从於身生,太过故」:重点是「唯」字,在佛教来说,心可以影响身体,身可以影响心,二者可以相互影响,但说「不待自类、唯从於身生」就有太过之失。呼吸、根、觉等一定要从自类才延续下去,这是从延续下去的主要因素来说。在自类延续下去的过程中,如果有旁边的协助—身体是可以的。如陶器的主要因素是泥浆,但是有制作陶器的工具的帮助就会制成陶器,与此相同,来源是自类的因素,这不是说不需要旁类的因素,而是没有自类的因素的话,旁类也无从协助起。外道的说法是:完全是从身体这样的色法生出(与色法)另类的心法;佛教的说法是:心法没有办法单独从色法产生,即心是从自类—前心生,再由身体协助是可以的,完全从身体生是没办法的。
(论)现见,具有结续能,彼为有何事?又由无何事,於後无结续?
(讲记)论式:刚入胎的婴儿之觉心(「觉心」指觉受)为有法,是从自己前面的觉心延续下来的,以是觉心故,如现在之觉心。现在的心是从前心延续下来,身也是从身产生,而刚入胎的婴儿也有心,它的内心为何不是从更早的觉心延续下来?如果刚入胎的婴儿之觉心不是从更前面的心延续下来的,现在的心又为什麽是从前心延续下来的?现在没办法由身产生心、或由心产生身,那刚入胎的婴儿的心又为什麽是由身产生?「现见,具有结续能」:现在的觉心具有接续能力。刚才是说今天的心是从昨天接续下来,这边是说接续能力,即可以肯定现在的想法是可以延续到明天,如现在的学习以後不会完全没有。二个说法意思上差不多。
「彼为有何事?又由无何事,於後无结续?」:「於後无结续」指快要往生者。若某人第二刹那就会往生,他的身体接续不会坏掉,他的心为什麽没有延续?现在的心可以延续下去,现在的心是多了什麽,或将往生者的心又少了什麽,所以不能延续下去?既然将往生者的心与现在的心相较,不多也不少,为什麽心不能延续下去而有来世?即心可以延续下去的意思,既然心可以延续下去,就有来世。
顺世派认为心跟身的关系,身就像酒,心像酒味;或像灯与灯光的关系;或像墙壁与壁画的关系。自宗否认此说,就谈到现在心的延续。身当然会帮助心,可是缺少不同於身体的心的话,单单透过身体就能产生心吗?首先就是在心的延续中思惟:在昨天的心与今天的心延续中、及刚才的心与现在的心的延续中,确定心与身是有关系,但是身体生不出心,如此就可以推论刚入母胎的婴儿有前心。母胎中的婴儿是有心的,现在有科学仪器可以知道母胎中的婴儿有感觉、有想法,有想法可以推论他的心也是由前面延续下来,他的心是由前心延续下来表示有前世,法称论师以此证明有前生来世。[31]
(疏)最初受生之时,其气呼吸及诸根、意觉等,非不待各自同类,唯从身生。若如是者,有太过失故。现见现在前念心具有与後念心结续之功能,彼有何增上事能续?又由无何因缘於後时无後心相结续?实不应理。立量式云:胎生无间之心,应有前心为先,是心识故,如此现在心。平常人之死心,应有後心结续,是有染心故,如此现在心。
(讲记)「气」指呼吸,「诸根」指眼耳鼻等根,「意觉」指心。心、根、呼吸等并不是不待自类,唯从身生。若唯从身体产生的话,有太过的过失。前後二刹那,第一刹那的心有接续第二刹那心的功能,现在心到底具备什麽,使它有接续下去的能力?快往生的心又缺什麽,没能延续下去?这是没道理的。这是解释字义。如果立因明论式是:「刚入胎的婴儿之心为有法,应有前面的心,因为是心识故,如此现在的心。」所以现在的心一定是从前面的心延续下来,同理,刚入胎的婴儿也一定有前面的心。「将往生者的心为有法,会接续下去,因为是有烦恼的心,如此现在的心。」[32]现在心是由前面的心接续下来,也可以考虑它跟後面的心接续的能力。
「胎生无间之心,应有前心为先,是心识故,如此现在心」、「平常人之死心,应有後心结续,是有染心故,如此现在心。」这两个是成立前生後世的正因,前者可推出前生,後者可推出来世。虽然这麽说,但是其中仍有些麻烦。本颂说「最初受生时,呼吸、根、觉等,非不待自类,唯从於身生」,这个「最初受生」到底指的是什麽?通常是说由母胎刚生。由母胎刚出生的婴儿是「母胎刚生」,但刚在胎中形成婴儿时也称「母胎刚生」,所以「最初受生」并不是一个很清楚的内容。若是指刚生在胎中,但是刚在胎中是没有呼吸的、诸根也是没有的,只有意根;若是指刚从母胎出生的婴儿,但是刚从母胎出生的婴儿说他有前心,指的又会是在母亲子宫中的阶段。所以在这边就会有一些讨论了。刚才说这二个是成立前生来世的正因,但或许要说没有前生来世的正因,因为无法在得到比量时就了解前生来世,要第二步才行,所以准确的说法是:没有成立前生来世的论式,但是可以透过它来了解。透过这二个论式可以知道心一定是从前面的心延续下来的,再追溯上去刚入母胎的第一刹那,它的心还可以往上推,就可以知道有前生。
「刚入胎的婴儿之觉心为有法,是从自己前面的觉心延续下来的,以是觉心故。」这个论式是正因,所以後遍、遣遍等都要成立,如此即是只要是心,就必须以前心为它的来源。前面的内容只列出这个论式,以下就大幅度的解释「只要是心,都要来自於自类」这个部份,像这类的解释就是成立後遍。这边的科判是广释,前面「非尔、破依故」可说是此处的大纲。在广释的部份说「明有前後生」及「破无之能立」。这个注疏「明有前後生」一段是从「最初受生时」开始,但是真正的明有前後生可以说是从「何处不产生」开始,至「可见其为因」。这一段特别是讲有前生,附带讲有来世。也就是,「最初受生时,呼吸、根、觉等,非不待自类,唯从於身生」是说出因明论式,「太过故……於後无结续?」是在解释因明论式,也算是在成立因明论式。自「何处不产生……可见其为因」是在成立後遍—只要是心就遍於待自类而生。「破无之能立」是外道会说没有前後生的理由及例子,自宗针对他们的说法再破除。
(论)何处不产生,湿生等众生?全无彼地等,故一切种性。
故根等不待,自类是大种,如一转变时,皆变无别故。
(疏)问:如何有太过之失耶?曰:地等一切,应皆成有情之种子体性,以地等无任一分不产生湿生等有情故。若根等不待前念,自类唯从大种生者,如有一大种转变为有情,则一切大种皆应转变为有情,以彼等之大种因无差别故。
(讲记)先分清外道与自宗的说法,自宗的概念是心配合四大可以产生生物;外道说生物是从身体(或是某个微尘)产生,四大完全可以产生生物,没有前生来世。他们虽然也说生物有心、会思考,但是心是来自於身(身即四大)。
心要从心延续下来,不是这样就有太过之失,过失即是任何地不论干、湿等都可长众生。意思是说若不透过心的话,则每一地都有生众生的能力,为什麽?因为每一地都有一大堆众生。如到处都有蚂蚁,又无心相续的话,说明地是有长它的能力,所以说蚂蚁单纯从地产生,地具有蚂蚁种子。总之,海洋有一大堆生物,陆地也有一大堆的生物,若不谈心的相续,每一个生物都由地或水等所生,就变成地是蚂蚁的种子、水是金鱼的种子。「何处不产生,湿生等众生?全无彼地等」:那里不产生湿生等众生?(意即完全没有这种地方。)「故一切种性」:既然不透过心,就完全没有不生众生的地,地就变成蚂蚁的种子、蚯蚓的种子等,全部都由地来解释。也就是说,到处都有生物,任何的地(水、火、风)都能产生湿生等众生。
问:心是不是完全来自四大?如果是的话,四大(地水火风)即是心的种子,这样干的地、湿的地、南极的地、北极的地等,都会长出很多生物。例如一个四大的微尘可以长出南极企鹅,如此可以说它是企鹅的种子,这个微尘带到北极可以长出北极熊吗?如果不行的话,长出南极企鹅的微尘与长出北极熊的微尘哪里不一样?没办法指出不同,如此一个微尘就会变成很多生物的种子。又,一杯水中看过去没什麽,但是仔细瞧,却有很多生物,有的有尾巴、有的是青色的、有的带角,水是一样的,为什麽会有许多不同的生物?总之,这边要说的是:每个微尘都有长生物的能力,四大全都是生物的种子。如果四大都是生物的种子的话,为什麽一杯水会有不同的生物?又为什麽有些四大可以变成大象,有些却变成小小的虫?既然每个微尘都是生物的种子,它变成大象的话,应该一切都变成大象,不应该有变成鱼等,因为微尘是一样的。刚才是说四大都是众生的种子,这边是说众生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故根等不待,自类是大种,如一转变时,皆变无别故」:所以根、呼吸、觉等若是不待自类而生,如某一大种转变成为大象时,一切都应该成为大象才对。
这边是说心不待自类,如外道所说产生於身(四大)的话,地等具有产生生物的能力,像基金会的地板也应该可以长生物,可是没有;而且四大是众生的种子的话,长的生物也应该都一样。这是佛教驳斥外道的论点,可是这个论点对现代来说是有点困难的。以前看来很乾净的、什麽都没有的水,可是它却可以长不同的生物,佛教的解释就是从外面进来一个心识(心带有不同的业),配合水就有不同的生物;可是现在看来,水中有种种成分(微尘),搭配下来就可以有不同的众生产生,如此似乎就可以解释?佛教对心的解释非常的广泛,如有心王、心所等,但是对色尘的解释就很少,就是地水火风四大。地有什麽不同的成分?水有什麽不同的成分?就没有讲。如果色尘只是单纯的这几样的话,再怎麽混合搭配,产生的众生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搭配出这麽多的众生,问题是以现在科技检视地、水等就没有那麽单纯。以现代科技来说,微尘中可能可以有几亿的细胞在其中,而且基因各各都不一样。这样把物质分成百千万类,它们的结合当然就有很多不一样的,不会只有单纯的那几种,就好象世界上只有青菜白菜萝卜这三类菜,再怎麽配菜,还是有限的,但是如果有几百样菜的话,菜色就有很多变化了。以前的外道与佛教可能对水有些什麽都不了解,水单纯的就是水,我在想:如果外道的回答是水也有千千万万的成分,地也有千千万万的成分,法称论师又该如何回复?
对於这个部份要多看多思惟,可能的话,要多了解它的逻辑,就是外道与自宗的立场到底是什麽。从外道的观点去看,从内道的观点去看,这些都是需要的,特别是在《释量论》中,必须要站在外道的立场来质疑内道,这样才能返回来肯定自宗。单方面维护自宗是维护不了的,光说「真的有前生来世,我发誓!」这样是不行的;应该是「不要说没有前生来世,因为……」,没有前生来世的话,会有种种缺失,这个时候会反过来,会很肯定有前生来世。所以不要一味排斥外道的观点,倒不是要去维护他们的观点,但是思惟对自己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