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种姓」与「本有新熏合说」的关系
§5.3.1「种姓异非虚」
《摄论》乃引用了《庄严经论》的偈颂—— 「性别及不虚,一切亦无始,无别故不一,依同故不多」来说明「法身非一」,[73]和本文有关的是「种姓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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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非虚」这二个理由。[74]虽然印顺法师对「种姓异」和「非虚」的诠释倾向「新熏说」,[75]但是笔者认为:无着在《摄论》中叙述「法身非一」这个观念时,以「种姓异」以及「非虚」作为说明,正好显示了《摄论》的「种姓」和「种子起因说」的关系,但是世亲[76]和无性都倾向支持「本有新熏合说」,尤其无性更在《摄论无性释》中以「本有新熏合说」才有的「本性住种姓」和「习所成种姓」作说明,[77]法宝在《究竟论》也引之为教证,[78]可见他们都认为「种姓异」和「非虚」叙述了《摄论》「本有新熏合说」的主张。
§5.3.2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引发、数习
《摄论》说明「加行无分别智」时,主张「加行无分别智」有「因缘」、「引发」和「数习」这三种,[79]若以《摄论世亲释》[80]一向被认为较能阐明无着的本意来看,[81]「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应该就和「种姓」很有关系了!笔者发现《摄论无性释》所谓的「无始来六处能得殊胜佛果法尔功能」[82]同於《菩萨地》对「本性住种姓」所作的说明,[83] 所以印顺法师才会依此在《摄论讲记》中提到无性主张「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是「本有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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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由此可见《摄论无性释》主张「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和「本有新熏合说」的「本性住种姓」有关。
笔者认为:《摄论》「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应该和「种姓」很有关系,而且是和「种姓」中的「本性住种姓」有关。而「加行无分别智」的「引发」和「数习」应该就和「习所成种姓」很有关系,因为「加行无分别智」的「引发」是指「前生」中的「数习」而生起,「加行无分别智」的「数习」则是「现在数习力」而生起,而本文曾说明过「本有新熏合说」颇强调「数数」「熏习」的重要。依此而论,《摄论》「加行无分别智」的「因缘」、「引发」和「数习」应该和「本有新熏合说」的关系十分密切了!
§5.3.3「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
《摄论》提到「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的说明有二段文,第一段文乃说明了「欲趣余乘菩萨」及「不定种姓声闻」这二种「不定种姓」在诸佛的救济下,而成为「菩萨种姓」,[85]笔者认为文中的「欲趣余乘菩萨」及「不定种姓诸声闻等」即是瑜伽行派所谓的「不定种姓」。诸佛既能「救济」这些「不定种姓」,让他们安住於修习大乘行,即是令这些「不定种姓」成为「定姓」的「菩萨种姓」了!
《摄论》卷下即指出「诸佛」是以「说一乘法」来「引摄」「不定种姓」,[86]笔者认为:由此可见由听闻「一乘教法」而熏习成「种姓」的看法存在於本论中。《安慧释疏》在说明「本有新熏合说」时,指出所谓的「习所成种姓」是指「『不定种姓』藉由亲近善知识於过去世修集善根,而成为『定种姓』」,[87]既然《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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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二段「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的说明,当然可以依之证明《摄论》是主张「本有新熏合说」了!
而且《成论》卷九也有提到「习所成种」乃由「闻法界等流法」「熏习所成」,依此而论,文中的「定种姓」即是「闻法界等流法」「熏习所成」的「习所成种」,这也是证明《摄论》的「种姓」和「本有新熏合说」有密切关系的有力证据。
§6结论
综合上文的探讨,笔者认为:「本有说」、「新熏说」及「本有新熏合说」的定义,以及这三说对「种姓」的不同诠释,可以作为确立瑜伽行派典籍「种子起因说」的判定依据。
依本文的初步研究成果而论,凡是主张「种子」是「法尔本有不由熏成」,是「细」,是「唯一品」,或者只强调「无种姓」而不谈「不定种姓」的瑜伽行派典籍,应当都和「本有说」有关。相对於此,凡是说明「种子」是「非法尔有」「熏习而生」,是「麤」,是「唯一品」,不同意有「无种姓」而且认为「一切众生皆可成佛」的瑜伽行派典籍,应当都和「新熏说」较有关系。要判别瑜伽行派典籍是否主张「本有新熏合说」的话,就得看文中是否有「法尔本有」的「无性住种」和依之熏习而成的「习所成种」了!需要注意的是前者「细」而後者「麤」,而且「本有新熏合说」的「种子」有「三品」。在说明「种姓」时,也应该会提到「习所成种」的「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以及「习所成种」和「闻法界等流法」的关系。
依照以上的判定依据,《声闻地》应该合乎「本有说」的理论,所以才会强调「种姓」是「法尔所得」、「决定不可移转、舍离」的,是「细」的,而且文中详明「无种姓」而不提「不定种姓」。《究竟论》则应是重视「新熏说」的论着,所以文中一再列举经论证明「种子」「皆是新熏非法尔有」。《摄论无性释》、《安慧释疏》明确提出了「本性住种」和「习所成种」,可见那应该是「本有新熏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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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菩萨地》以及本文所探讨的《摄论》也有此看法。
由上文讨论《摄论》「有漏种」、「闻熏习」和「种姓」的内容观之,《摄论》应该不是「本有说」,也不是「新熏说」,而比较有可能是「本有新熏合说」。
《摄论》不是「本有说」最有力的理由是:《成论》破斥「唯本有」时引用了《摄论》的 「阿赖耶识与杂染法互为因缘,如炷与焰展转生烧,又如束芦互相依住,唯依此二建立因缘,所余因缘不可得故。」和 「诸法於识藏,识於法亦尔,更互为果性,亦常为因性。」;这两段说明都显示了《摄论》应该不是「本有说」。反之,《成论》「本有说」所引用的「无始时来界」在《摄论》是作为「阿赖耶识」的教证,应该和「本有种子」无关。此外,《摄论》「闻熏习」应该和类似「本有说」的「如来藏」也没有甚麽关系;而且《摄论》对「阿赖耶识三相」的说明也和「本有说」的理论相违。由此可见《摄论》应该不是如欧阳竟无和熊十力所说的「种子本有」。
虽说《成论》「新熏说」很重视《摄论》而引用了四段说明作为教证,但根据笔者探讨的结果,发现其中最受注意的第一句 「外或无熏习,非内种应知」并不是《成论》所谓的「内种必由熏习而有」之意。另外第二句 「谓三种熏习差别故:一、名言熏习差别,二、我见熏习差别,三、有支熏习差别」也不足以表示《摄论》只和《新熏说》有关。第三句 「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虽然被学者认为是「新熏说」的有力教证,不过「本有新熏合说」和本文却较有关系。而第四句的 「『闻熏习』是出世心种子性」在《摄论》中虽然表示了「正闻熏习种子」乃「出世心种子」的性质,但是文中并没有「无有法尔无漏种」之意,所以也不便称之为「新熏说」的有力依据。
此外,《摄论》的「引发差别」虽然是在说明应有「新熏」的「业种」,但那也不一定是「新熏说」所谓的「无始熏习而成」。《摄论》「以二障的拔除判别种姓」和《成论》「新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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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但也有可能那是无着在支持「本有新熏合说」之下的看法。而且「新熏说」也不可能赞成《摄论》出现 「阿赖耶识为杂染诸法因,杂染诸法亦为阿赖耶识因」这样的理论。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摄论》还出现了类似「本性住种」的说明,有「本性住种」即可证明《摄论》应该就不是印顺法师所强调的「新熏说」了!
《摄论》虽然没有明白出现「本有新熏合说」常用的「本性住种」或「习所成种」一词;但文中确实有符合其定义的说明。例如文中有提到「新名言熏习」,即可推知必有「本有名言种子」;「新名言熏习」即等同於依「本性住种」熏习而成的「习所成种」。因为《成论》有提到「习所成种」乃由「闻法界等流法」「熏习所成」,本文颇受争议的 「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正好合乎此定义,可见那即是说明了「本有新熏合说」的「习所成种」。此外,《摄论》「正闻熏习种子」有「三品种」,若依《述记》「本有新熏合说」才有「三品种」的定义来看,《摄论》有「下品熏习」、「中品熏习」和「上品熏习」这「三品正闻熏习种子」即表示了无着在论中是主张「本有新熏合说」。
《摄论》叙述「法身非一」时,以「种姓异」以及「非虚」作为说明,世亲和无性都倾向支持「本有新熏合说」,尤其无性更在《摄论无性释》中以「本性住种姓」和「习所成种姓」作说明,法宝也引之为教证,所以说「种姓异」和「非虚」可能叙述了《摄论》「本有新熏合说」的主张。另外,《摄论》说明「加行无分别智」时,主张「加行无分别智」有「因缘」、「引发」和「数习」这三种。其中的「因缘」应该和「种姓」很有有关,而且是「种姓」中的「本性住种姓」有关;而「引发」和「数习」则应该和「习所成种姓」有关。
《安慧释疏》主张「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即是「习所成种姓」,而《摄论》提到「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的说明有二段文;第一段文乃说明了「欲趣余乘菩萨」及「不定种姓声闻」在诸佛的救济下成为「菩萨种姓」;第二段文则指出「诸佛」是以「说一乘法」来「引摄」「不定种姓」。既然《摄论》有这二段「不定种姓」成为「定种姓」的说明,可见《摄论》是主张「本有新熏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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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而且《成论》卷九也有提到「习所成种」乃由「闻法界等流法」「熏习所成」,本文第二段「诸佛说一乘」以「摄化」「不定种姓」的说明,即表示出「不定种姓」乃是因为听闻了诸佛的「法界等流法」而「熏习」成为「定种姓」。依此而论,文中的「定种姓」即是「闻法界等流法」「熏习所成」的「习所成种」,这也是证明《摄论》的「种姓」和「本有新熏合说」有密切关系的有力证据。
除了「有漏种」、「闻熏习」和「种姓」的说明可以看出《摄论》是「本有新熏合说」之外,《摄论》也提到「诸佛法身」「无始时来无别无量」,但成佛仍然需要「勤功用」。虽然「法身」并非等同「种子」,但文中表示了「诸佛法身无始时来无别无量」,一方面表现出「法身」的「无始本有」;一方面强调「有情」「勤功用」的必要,显示了成佛的条件除了要具备「无始时来无别无量」的「法身」之外,还要靠有情的精进加功用行;这即是「本有新熏合说」所重视的精神。
由上文「有漏种」、「闻熏习」、「种姓」以及「法身」所陈述的内容观之,《摄论》应当是「本有新熏合说」;《摄论无性释》、《秘义释》、《究竟论》、《述记》以及结城令闻的看法可能比较符合《摄论》的本意。可是笔者认为《摄论》「阙因」的「无种姓」很值得注意,那是判断《摄论》是「本有新熏合说」的时候,不可忽视的内容。因为「本有新熏合说」应该也会认同「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可是《摄论》却出现了 「有情界周遍,具障而阙因,二种决定转,诸佛无自在」这个偈颂,其中「阙因」的「无种姓」倘若可以依「熏习」而改变「种姓」倒也合乎「本有新熏合说」,但是《摄论》的「无种姓」却连神通广大的诸佛也度化不了,这就令人费解了!所以说本文虽然初步判断《摄论》是主张「本有新熏合说」,但是其中仍有值得商榷之处。